她在思念一个人,那个人不是他。
这么冷的天,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冷意,寒风凛冽,他只感觉心口里一股一股的热浪在灼烧。那是悲痛和嫉妒交织缠绕的灼烧痛感。
早就应该会想到这一点的不是吗?她是箫千逸三书六聘娶进门的夫人,她本来也该想着的人是箫千逸不是吗?
他到底还在执着、还在隐隐期盼什么?难道希望她像顾蓉一样,明明已是他人妻,还来低声下气与他纠缠不清?
不,他的顾卿绝不是那种人。
“顾卿。”他唤她的名字。
她的眉她的眼,仿佛就已是万水千山。
顾卿回过头来,眼里的湿意还未散去,墨玉一样的大眼睛里水光潋滟。
“贺大人。”
顾卿对他见了礼。
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行礼,贺清玹一时竟愣在那儿。
“贺大人,请坐。”她微微挑眉,有点奇怪他为什么呆愣愣的。
贺清玹回过神来,在她对面的茶桌坐下了。
“你今日很美。”他看着她的眼睛,由衷的夸道。
顾卿权当他是客气的赞美,且她对贺清玹没有任何感情,便大大方方接下了这句夸赞:“多谢贺大人。”
若这句话是箫千逸说出来,她估计会开心好久。
“今日邀贺大人前来,是还你的衣裳,多谢贺大人体恤。还有前些日子江家灭门的事情,也多谢贺大人从中周旋。原本该亲自登门道谢的,只是你也知道,这人多口杂的,万一叫别人误会,影响贺大人的名声就不好了。”
她笑着将他的披风递到他手上,第一次没有对他冷嘲热讽。
贺清玹心里一热,伸手去接那披风时,看到那五指纤纤如白藕一样的手,他差点没忍住一把抓住。
转而看到她的笑脸,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真是这样的话,她会立刻变脸。
他倒是希望她像顾蓉一样,天天登门,死皮赖脸。
这样想着,他唇角微动,道:“你分明是不想去我的府邸,特意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倒是希望你天天去我府上,哪里会害怕影响我的名声?”
顾卿怔住。
贺清玹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希望她天天去他府上?
不过贺清玹这人一向没个正形,跟传说中那个活阎王是一点边也沾不上,他颠三倒四的,她不想跟他计较,况且她今日是诚心诚意来给他道谢的。
顾卿又恢复了笑容,垂眸喝了口茶。
“贺大人说笑了。”她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江家的事情,多谢贺大人倾力相助,这个人情我顾卿记下了,他日贺大人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顾卿定当竭力还你这个人情。”
脑子里面攸然闪过一道光,贺清玹脱口而出:“那你嫁给我。”
顾卿这下是真怔住了。
她怔愣着看贺清玹,希望下一秒这个人就嬉皮笑脸的跟她说:“我跟你开玩笑呢,自恋狂。”
但是没有,贺清玹的脸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
他的薄唇紧抿,像一道新缝合的伤口,那双平日温润浅笑的眸子,此刻凝着专注近乎冰冷的目光看她。
他不是开玩笑,他是认真的,他在等她回答。
这还用回答吗?这简直是个无稽之谈。贺清玹要是脑子正常一点就不会提这种要求,她是要还人情不是卖身。
顾卿脸上的笑冷了,眸底的光也冷了。
她看着贺清玹,眉眼间含着他从未见过的冷冽。
“贺大人,我是北梁少将军名正言顺的妻子。”
“我知道。”许是受到她方才站在窗边饱受相思苦的模样刺激了,贺清玹脑子里那根理智的弦被崩断了。
他看着顾卿的眼睛,一字一顿:“我知道你是他的妻子,我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你将你娶进门。不过没关系,顾卿,只要你愿意嫁,我有千千万万种方式可以让你进门,箫千逸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箫千逸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顾卿,跟着我比跟着箫千逸要好,真的!”
“我不愿意。”顾卿站起身来,眸光凛冽。
贺清玹见她要准备走了,急忙站起身来,带倒的椅子砸到他的脚他也浑然不在意,他猛然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带进怀里。
清冽的女儿香涌入鼻端,他整个人都要失控了。
贺清玹眼睛发红,低沉的声音似喃喃自语,却带着千钧重的分量。“顾卿,箫千逸那样的人,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你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的,你绝了对他的心,跟着我,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全北梁,乃至九州大陆最幸福的女人!长相厮守白头偕老,这些箫千逸都给不了你,可是我能!顾卿!”
顾卿一直在奋力的挣扎,她被他箍紧在怀里,浑身的武艺使不上来,她狠狠的踩他的脚,拼命的挣扎,可是贺清玹无动于衷。
他像是下了决心,就要在这里抱着她一起沉入无尽的深渊。
顾卿停止了挣扎,她吸了一口气。
“贺大人,请你自重。”她的声音很轻很柔,是在竭力忍住怒火,“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比箫千逸怎样怎样有优势,可是你别忘了,是箫千逸在前方浴血奋战,才保卫了这个国家繁荣安宁,才让你有命在这繁华的京城帝都吃喝玩乐风花雪月。将军百战死,你却在后方想着沾染他的妻子!于国家你这是不义,于君主你这是不忠,于民族百姓,你这就是该背千古骂名!”
箍着她的双手渐渐轻了力道。
顾卿感觉到了。
“箫千逸很好,如果不是常年在战场上,他会比这京城的每一个富家公子都要有风头。当然,他现在也很好。”
她又憋了一口气,带着义无反顾的坚定。
这坚定就像重锤砸在贺清玹的心底,一声一声的警钟在敲响,告诉他,这个女人不会属于他。
他双手缓缓垂下,无力垂落在身侧两边,像个无措的孩子。
“顾卿……”他很难过,突然间有种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白活了的感觉。
无论他在世人心中是什么样子,在她面前他好像就是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