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提那日正阳街的事,春露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矮身对顾卿行了个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您的大恩大德,春露无以为报,只能给姑娘磕个头以表谢意了。
说着便准备跪下去,顾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道:我只是路过恰好遇见,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行此大礼。
春露咬着唇,眼里含着泪,声音哽咽道:姑娘,春露一介烟花女子,如今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只能给姑娘磕个头,再没什么能报答姑娘的了,姑娘若是不受这一礼,春露永远都不会心安了。
顾卿见她如此坚持,没办法只好放开她的手由着她去了。
春露当即便扑通跪到青石板地上,以头触地,实实在在的给她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顾卿说道:多蒙姑娘救命之恩。只是这偏港陋巷的,实在危险,姑娘不该来这样的地方。况且春露命比纸薄,实在不值得姑娘以身犯险,以后姑娘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切不可再冒失搭救了。
顾卿笑了笑:什么命比纸薄命比纸厚,值得不值得的?都是人,都一样,哪有见死不救之理?
春露听到她这句话,整个人呆了好半晌。
都是人,都一样
一样吗?
她出生低贱,被养父母养大之后就卖进青楼,受尽凌辱,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心待她好想为她赎身的男人,却不想那男人一朝身死,她掉入了更深的深渊。
如今她破衣烂衫的站在这里,面前彩衣华贵的姑娘就像一个仙女坠入凡尘,站在她的面前跟她说,都是人,都一样。
说话的人永远比身处其中的人要轻松,未经别人的人生,只当这个世界就是她认知的那样。
同样都是人,可是她们不一样。虽然她做梦都想摆脱这样的人生,可是什么样的出生决定了什么样的命运,这一点她比谁都明白。
春露心里泛起一股浓浓的酸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将那翻涌的眼泪憋回去。她努力的舒缓了一下喉头的哽咽,这才垂眸又与顾卿行了一礼:多谢姑娘,大恩大德今生无以为报,来世愿做牛做马,报答姑娘的恩情。
我救你又不是图你什么报答,你不要这么放在心上耿耿于怀的。再说你刚才已经给我磕过头了,就当是报答了。顾卿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她其实有些好奇春露怎么会来到这样的地方,刚才一看她脸上那些表情就猜到这个女子一定是经历了很多,不过素昧平生,她也不能打听人家的私事,遂就笑了笑。
因突然想起自己迷了路,便又向春露打听道:这巷子里好像有几个胭脂铺,就是那天说到一半想起那天胭脂铺里春露并没有看到她,因此又改口道:就是那个,听说背景很强大的那个胭脂铺,掌柜的四十几岁上下的年纪,长着一脸络腮胡,对客人的态度十分恶劣的那个胭脂铺。
她话还没说完春露就猜到了,等她一说完春露就忙说道:我知道,北郊这一片贫民住的地方就只有那一个胭脂铺。
因为贫民们没有谁敢跟张家富夺食。
顾卿顿时就喜道:那你能找到去那里的路吗?
春露笑了笑,姑娘忘了?我就是住在这一带,路很熟的,我带您去吧。
顾卿连连说着那敢情好,一边跟着春露往外走。
从这里到那胭脂铺,大约还要小半个时辰。其实姑娘是走岔了,这才走到这里来了,从另一边的路就比这儿近许多。
顾卿知道她是走岔了不少路,因为她的脚脖子比她的脑子诚实,现在已经开始在酸痛了。
顾卿道:看这些巷子都长得差不多,不免就有些晕。
说着一面提着裙子淌过面前泥泞的水洼,又补充道:我叫顾卿。你叫我顾卿就行了。
顾姑娘,春露笑了笑,以后一个人不要来这样的地方了,这巷子里住的都是穷人,命不值钱,是以坏人便多,您这样的人儿来这种地方,难免会遭那不怕死的恶贼惦记。
顾卿见她不愿改口,也无可奈何。听到春露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叮嘱,倒是心里一暖。
人家都说风尘女子无情,可是她不过是顺便伸手救了这春露姑娘,她便这样掏心掏肺的对自己好。
风尘女子无情,未必吧。这些风尘女子倒是不知要比那些王公贵族要有情有义多少倍。
顾卿道:多谢提醒,我知道了。你一个人以后也别往这种死胡同里钻,太危险了。
春露笑着点头应了。
两个一路静静走着,不谈话却有点尴尬,春露于是又笑问道:这家铺子的胭脂并不好,那掌柜的态度也很恶劣。外面卖胭脂的铺子那么多,顾姑娘想来也不缺银子,为什么要来这样的地方买胭脂?
顾卿幽幽叹了口气:春露姑娘有所不知,我不是来买胭脂的,我是来讨债的。
讨债的?春露不由怔了怔。
这方圆十里,还有哪个敢问那家铺子的掌柜讨债?
春露愣着愣着,不由又想起别人闲谈时似乎说过,那铺子背后的主子是护国侯府。
再一想到顾卿说自己的名字。
顾姓,这个姓在北梁可是贵族门庭才用得起的姓,放眼整个北梁,还有几家姓顾的?
春露心里一惊,顿时就靠着墙顿住了身子,惊愕的睁大眼睛看顾卿:莫非,姑娘是护国侯府的小姐?
顾卿也是惊了一惊。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掐的一句话,春露竟然就顺着这竿猜到了她的身份。
此女子不仅知恩图报,而且也是玲珑剔透的。虽然出身风尘,但决不可小觑。
顾卿心里惊诧,但人家都猜出来了,也不好否认,因而面上淡然的笑着:春露姑娘好生聪慧。
这便算是默认了。
春露脸上一瞬间变了几个色,惶惶然的矮身行了一礼:春露不知,原来姑娘竟是护国侯府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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