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有猜错,蓝赤霞不但看过账本,甚至还会记账。
但听我请教他的是杜撰账目之事,他又不肯教我了。
杜撰账目?原来这就是你空手套白狼的方法啊!他狠狠的唾弃道:你这是在坑害百姓!
这哪是坑害百姓?我本就是来此收账的,只不过途中账本被雨水浸泡,上面的字迹糊掉了,这家店铺便不认账,我才不得已而杜撰。既然你不肯帮忙,大不了我自己乱填!我随手用文字的形式,估摸着填了数,便不顾蓝赤霞的阻拦,拿着自己乱填的账本进了那家饭馆。
原本对宁采臣横眉竖眼的店老板见了我,神情竟然跟见了鬼一般,吓得丢了手里的算盘,钻到了柜台下面去。
不光是他被吓得魂飞魄散,单是店里那些客人,都被吓得尖叫着逃出了铺面,店小二拦都拦不赢。
我趴到柜台上,卷起账本敲敲店老板的背,老板,我平安从兰若寺归来了,你该把账结给我了吧?
那老板骇得弹了一下,咚一声撞到了头,这才哆哆嗦嗦的从柜台下爬出来。
你你是人还是鬼?他战战兢兢的问。
当然是——我故作神秘,拖长语调,得意的打量左右旁人的反应。在吊足了大家胃口时,再猛的放大音量:人啦!
啊哟!在场的每张惊骇的面孔都在这一瞬间释怀,纷纷拍着心口松了口气。
我把账本翻到写着这家店铺名字的那一页,在老板眼前飞快的展示了一秒,便收进了怀里。七十两银子,老板,付款吧。
其实我在账本里填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活着从兰若寺回来了,这足以惊呆所有人,也足以恫吓那些曾经轻视宁采臣的人。店老板再不敢怠慢,乖乖把钱如数交给了我。
收了一大把银元宝,我突然体会到了穷光蛋一夜暴富的快感,心也不慌了,腿也不软了,走路都带风了,恨不能把整条街都买下来。
蓝赤霞见我得瑟得丝毫不加掩饰,颇有些瞧不起的意思。但我不管他是啥想法,十分大方的领着他出了店铺的门,转道去找估衣店,给两人换了身行头。然后才拐道去书画店。
走在寻找书画店的路上时,我又对蓝赤霞说:你看着吧,等会就会有一只送葬队伍从这条街上经过。
结果我们刚走到书画店门前,哀乐的吹拉弹奏声就由远及近而来。
蓝赤霞瞠目结舌的看着我,彻底对我的预知能力刮目相看。
我在心里小小的吐了个舌头。其实我哪有什么预知能力啊,不过是提前知道了剧情罢了。
其实我来书画店并不是为了买画,只是为了等这只送葬队,因为队伍里会出现聂小倩。
不过也因为她会出现,考虑到蓝赤霞和妖魔鬼怪是不共戴天的,于是我便豪爽的塞了一锭银子到蓝赤霞手里,说是请他的酒钱。
蓝赤霞推脱道:不要你的臭钱,这都是诓来的。
嗳,仁兄,你这话就说得有点过份了啊。你没听刚才店老板和我的对话吗?这钱是我应得的,只不过先前我账本里的字被水泡糊了,那老板不认账而已,现下我将账目填回来,也不过是将本来就应该是我来收的账收回来罢了。虽然这账就算收回来了,钱也还是不属于我,而是属于我的雇主集宝斋。但这些暂且不论,我根本就不认识回集宝斋的路,而且也不能保证自己走回集宝斋的路上是否会遇到抢劫,与其把小命丢在寻找集宝斋的路上,不如用这些钱把现下的日子过好是真。
蓝赤霞还算识时务,没再废话,拿了银子买酒去了,我便站在街边,向送葬队伍里张望。
奇怪的是,并没有见到聂小倩的身影。
我正暗自诧异:莫非剧情又开始有变化了?
这时,一阵阴风拂面,平白将遥远的乌云刮到了我们头顶上,遮住了日光。
送葬队伍里掀起一股寒气,伴着阴风,将纸钱卷了我一脸。
我把纸钱从眼睛上拨拉开,竟一眼见到送葬的人群中,赫然出现了一位白衣公子。
那公子的相貌似笼在一层烟里,袅袅徐徐看不真切。
但只看那身形气质,便已和旁人完全不是一个画风。正所谓芙蓉仙人冰玉质,衣袂飘飘翠袖寒,直衬得旁的人都成了泥塑土捏的一般。
那公子怀里抱了一副画卷,混在送葬队伍里行进。明明日头已被乌云遮蔽,唯独他的身上似有光在环绕。
这是谁?
只见白衣公子从雾霭里走了出来,四周纸钱和地上的尘埃风卷残云般打着旋儿退去了,只留得他脱颖而出。
看到他的脸时,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蓝宇煊?
这个可是如假包换的蓝宇煊?
他胸前一马平川,他是男子,这个定是蓝宇煊无疑!
我奋力拨开挡在身前的人群,大喊:蓝宇煊!
可惜,白衣公子就似他来时那般,转眼化在虚无的风里,消失无踪了。
我不肯放弃,沿着整条街寻他,可惜遍寻不着。
我倍感失落,落寞的沿着一地纸钱和灰烬往来时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就撞到了人。
正要说对不起,那人却捉住我的手臂,问:你哪去了?我找了你好一会了。
我抬头,脸上两行泪冲开污垢,黏黏腻腻的滑到衣领里。
蓝赤霞吃了一惊,忙问:你怎么了?如此失魂落魄想了想,又道: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还是钱给人抢去了?告诉我,我帮你教训那人!说着就要去拔剑。
我按住他的手,用力把出了半寸锋芒的剑推回鞘里。我嘴唇也在抖,手也在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蓝赤霞越看越觉得我不对劲,想了想,扯了自己的衣袖来给我左一下,右一下的擦去眼泪。他语气也放软了,眉心也拧起来了,拉着我坐到旁边一家茶馆的条凳上。别哭啊,究竟怎么了,你慢慢同我说。
我用力唆了唆鼻涕,哈哈笑道:没事儿,风沙迷了眼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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