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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北往快船

    罗天生看了一眼双头异兽,微微摇头,一语不发,也不对乌朋海出手,转身往石室外走去。

    石室墙角,乌朋海微微一怔,低喝道:“罗天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天生脚步不停,身上两道金线射出,先贯穿双头异兽身躯,又从乌朋海等人身上一一穿过,在石室之内绕了半圈儿,最后飞回罗天生身上。

    这只足以灭杀五境武夫的所谓“魔兽”,只是挣扎两下,轰然倒在地上,一身气势瞬间消散,口鼻涌出黑血,生机瞬间消失,身躯慢慢化成一滩污血;两名灰袍长老和几名精英弟子一息之内毒发身死,唯独乌朋海难求一死。

    这名灵兽宗主身躯倒地,浑身抽搐不止,口舌僵木,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何种剧毒,只觉得体内生机正在缓缓流逝,偏偏无力挣扎,只能眼睁睁接近死亡;无论脏腑器官,又或是筋骨血肉,都在腐朽糜烂,慢慢化为脓血,比那些受他迫害致死的寻常百姓更加凄惨。

    临死之际,乌朋海双眼尚未闭合,只见罗天生背影越走越远,视野之内模糊一片,耳中又听到了那名背棺少年冰冷刺骨的低沉声音:“从今天开始,世间再无灵兽宗。”

    乌朋海闭眼,气绝身亡,化为一地污血。

    罗天生走出灵兽宗,夜色正浓,背后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整个灵兽一宗燃烧两日两夜,化为一片焦土。

    “那些死去的无辜百姓,可以安息了。”背棺少年于十里之外回头,看着那红霞映天,仿佛看到其中无数冤魂消散,看到百姓泪流不止,看到那十几个村庄重现生机,看到四皇子屹立在火光上空,看到他从火光中走了出来,往大衍皇城走去。

    瞬息之间,再入顿悟之境!

    此时此刻,背棺少年眼中再无火光,再无灵兽宗,更没有四皇子身影,只有心神沉浸在浮世宝珠之中时,才能看到的百里方圆!

    仿佛屹立在千丈高空,俯瞰方圆百里山林,视野刹那冲出百里范围,出现了那些被残害过的村庄,看到千户人家,看到万盏灯火,看到天地间隐有气象生,看到山川地理为之改变,看到了大衍皇朝独一无二的精气神!

    三息之后,罗天生转身继续往西南而行,已是换了一层心境。

    因那对祖孙自杀身死在心头蒙上的一层阴霾彻底消散,道心一片澄明,目光更是比往常增添了一分坚定之意,步伐异常稳定,速度极快,行走之间竟没有引起风声,仿佛融入了这方天地之间,再也无分彼此。

    一夜赶路一千四百余里,直至天明。

    继续行走半个多时辰,罗天生找到一条小河,细细洗净脸面,盯着河中倒影,看了三息时间。

    河流之中,仍是一张少年脸孔,倒影随波荡漾,面容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偶然有鱼儿经过,居然丝毫不怕,反而有亲近之意,猛地跃出水面,激起一片细碎水花,又落入河中,沿水流往下游而去。

    罗天生沉默片刻,离开小河,再往西南行。

    ————————

    澜沧江畔,澜沧镇。

    镇中百姓依河谋生,建设两座船坞,一南一北,又有渔场二十余处,家家生活富足,衣食无忧,也有闲钱置地,种植了无数农产,自给自足,过的无比惬意。

    北船坞正东一里外,一名老者身穿掌柜袍服,身后跟着两名小伙计,正在清点货物,都用四尺见方的木箱盛放;每清点一批,都装进储物口袋,交给身前的一名青衫剑客保管。

    不过小半个时辰,青衫剑客已收起了三十余个储物口袋,都悬在腰间;然而身前仍有货物如山,看这状况,至少还要三十多只储物口袋才能装下。

    “冯掌柜。”青衫剑客轻轻拱手:“这趟的山茶略多了些,运送无妨,只是,依我商盟和太湖帮订立的规矩,途径他们的地头,要再加些过路费才行。”

    冯掌柜取了一只钱袋给他,摇头道:“货物要的急,多些就多些吧。”

    青衫剑客收了钱袋,不再说话。

    再过半个时辰,货物清点完毕,青衫剑客把腰间储物口袋全部解下,用一条黑布卷成包裹背在身后,在胸前系紧,拱一拱手,往停靠在船坞旁边的一艘大船走去。

    刚走没几步,只听背后有少年声音响起:“这位老丈,请问这艘船是你们的吗?我想顺路乘船,请问需要多少船资?”

    青衫剑客微微皱眉,脚步停住,往那说话的少年看了一眼。

    少年一身布袍,脖颈栓了一只乳白色骨笛,背负铜棺,眼睛比平常人明亮许多,手里握着一块银精石,正对那冯掌柜说道:“一块银精石够不够?”

    冯掌柜给了青衫剑客一个眼神,示意他不必停留,而后对背棺少年轻轻拱手,有些歉意道:“不好意思,这是我北往商盟的专用快船,并不携客。如果客人着急,可乘坐他人船只,也可等待明日,我商盟也有客船经过。”

    青衫剑客不再看这背棺少年,刚走两步,又听身后那少年道:“我赶路有些急,坐快船最好,既然是北往商盟的,这块令牌能不能通融一下?”

    说完,背棺少年取出豪客令,递到冯掌柜身前。

    冯掌柜见令,面色立刻恭敬,躬身道:“既是豪客,快船当然坐得,不知客人要去何处?定程付资,客人可打五折。”

    背棺少年收了豪客令,想一想道:“你们的船到哪儿,我就在哪儿下船,能到河流尽头最好,不能到也没关系。”

    “这个……”冯掌柜思索片刻,再躬身道:“客人,这一趟船是开往太湖府,距此有两万八千里水路,到不了澜沧江尽头。五折船资,客人需耗费十四枚银精石,安全也有保障。”

    罗天生葫芦之内不缺精石,随手取出交给冯掌柜;冯掌柜道一声谢,又招手道:“齐驿使,来。”

    齐驿使正是那名青衫剑客,转身走回冯掌柜身边,拱手待命。

    “这位豪客和你同行,一路多加小心,不可怠慢。”冯掌柜交代一声,又拱手对罗天生道:“客人,齐驿使已入四境,这趟水路跑过无数次,路上一应事务熟稔无比,如果遇上什么麻烦,客人不必烦心,只管交给齐驿使处理。”

    罗天生点头答应,齐驿使也有恭敬之意,微微躬身:“我名齐延江,陪同客人行舟,客人可随意称呼。”

    “齐兄。”罗天生自报姓名,而后不再耽搁,辞别冯掌柜,和齐延江登上货船。

    船身长十四丈,宽三丈有余,形体如梭,前有金属撞角,外包铁皮,整体绝大多数使用上等木材建造,货仓之内盛放了许多大型货物,都用黑布遮盖,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船上又有杂役伙夫,备足了新鲜菜蔬和各类面食,也有熟肉浸在油里,还有织丝渔网,显然是沿途捕鱼所用。

    齐延江在前领路,把罗天生带进船舱,走到一间木房,拱手道:“罗小哥,这是你的房间,一应被褥刚刚换过,可放心休息。”说完又微微一顿,道:“如果罗小哥初次坐船,偶有不适,可招呼一声,我就住在隔壁。”

    罗天生笑道:“我小时候也曾经在水里玩耍,大船小船都做过,多谢齐兄提醒。”

    齐延江不再多说,后退三步告辞离去。

    罗天生关了房门,脱了脚上履云靴,并不休息,只是盘膝坐在木塌之上静运真气;不过几息之后,船身轻轻一震,已然收锚杨帆,船腹深处又隐隐响起机括运转声,沿澜沧江水顺流而去。

    “离家大半个月了,才走出了四万多里。”罗天生默算路程,往西南方看了一眼,眉头轻轻一皱。

    大衍皇朝疆域宽广,太岁山位于大衍东北,并非边缘,距离灵树观有五十万里路程;三月出发,日行三千里,八月十五之前到达灵树观并不困难,只是路上耽误了些工夫,况且并非一路坦途。

    而且,这艘所谓的“快船”实在有些名不副实,昼夜不停,也不过日行两千四百余里,反而不如步行。

    “既来之则安之,下船之后再加快些脚程。”罗天生再闭双眼,体内真气流转不休,经脉之内的“河道”杂质逐渐排出,距离武夫四境通脉大圆满越来越近,直到经脉杂质全部排出,毫无淤堵,便可以尝试突破第五境界。

    背棺少年修炼不辍,日炼夜息,偶尔到船只甲板练几趟拳脚,或是取出轻羽欺风两剑,缓缓施展剑势;齐延江和船上杂役也曾观看,只是觉得这位少年豪客招法简陋,毫无高明之处,但仍然依足了礼数,不敢有丝毫慢待。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已是三日过去,行了七千余里水路。

    罗天生在甲板打完一套拳法,迎风走到船首,观望广阔江面,只见波光粼粼,一望无际,也不知这江面有几百里宽广;水下偶有鱼群经过,大至三四丈,小则手掌大小,其速飞快,穿织如梭。

    三日通行,齐延江已放开许多,不像刚刚见到罗天生时的拘谨,腰间仗剑,走到船首左侧,伸手指着前方江面,一头黑发迎风飞舞,笑一声道:“罗小哥,再走两百余里,前面就是澜沧江中剑尾巨龟的领地,咱们可以开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