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勾销,那便是双方互不追究,恩怨就此了结。
“武镇岱,火祖和你讲道理,你故意装糊涂可就说不过去了。”佛煞手里撵动着几缕晶光,笑吟吟道:“我家小天生先被窦敬岩追杀,又被你吓的不轻,要不是有我们给的保命底牌,现在说不定已经死在窦敬岩手里。”
说着,佛煞声音陡然寒厉:“要是小天生有什么闪失,死你大麓丘满门都不足以泄恨,一句窦敬岩已死就想把所有恩怨一笔勾销,武镇岱,你当我太岁六煞是傻子吗?!”
武镇岱脸色变了数遍,牙齿微微咬紧,声音再沉三分:“你们打算怎么了结此事,划出道来吧!”
佛煞看了火煞一眼,而火煞只是微微一笑:“这事倒也简单,你拿些东西出来赔偿我家小天生,只要小天生满意,既往不咎,我们也乐的清闲。”
“赔偿,满意……”武镇岱面色难看,沉默了三息时间,慢慢解下腰间储物口袋,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淡金色小人,呈盘膝闭目端坐之状,远远扔到罗天生手中,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道:“小子,你刚破三境,此物正好用到。这是我大麓丘一位九境前辈坐化留下的金身遗蜕,你以武夫入道,当知破四境之时需要度过‘苦寒劫’,这具遗蜕可以助你轻松破镜,顺利凝练‘铁瓦金身’,我赔偿此宝,你满不满意?”
罗天生握着小金人,心底暗暗思索。
四境武夫,称为“通脉”,人身各处经络,大到十二正经,小至千万细微支脉,尽数疏通无漏,到时候真气游走全身,圆满无缺,只是三境淬体进入四境通脉殊为不易,其中又需经历一道关卡。
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一道关卡,于剑修而言,称为‘磨剑劫’;应在法修身上,则是称为“梅花劫”,而应对武夫,就是叫做“苦寒劫”。
而“铁瓦金身”,名字虽然有些特别,实则强健皮膜血肉,于一身气血大有好处,身躯强而坚韧,极为难得。
罗天生思虑半晌,轻轻点头道:“这件遗蜕挺不错的,但是我觉得,有五位叔伯和冰姨教导,就算没有遗蜕,我入四境也不会多难;至于铁瓦金身,多花些工夫也能练成,所以只能算是不错,真的算不上满意。”
道煞嘿嘿而笑:“很好很好,小天生在我身边没白学,鉴宝识宝的本事还是有的。”说完又道:“喂,武镇岱,不要再拿这种东西糊弄小天生,拿点儿好东西出来,不然我去你们大麓丘走一遭,丢了东西可别怪我!”
“哼!”武镇岱手掌伸入储物口袋,又取出一枚成年男子手掌大小的紫金印符,背面印着大衍皇庭,正面刻画“御赐”二字,扔给罗天生,沉声道:“我大麓丘有先辈宗师为国战死,朝廷追封英武神位,赐下这枚‘武运符’;时常佩戴,可加深武道感悟,修炼之时事半功倍!”
罗天生心满意足。
虽然刚才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实际上,不论是金身遗蜕,又或是武运符,都是万金难求的宝物,于修道大有裨益;有各位叔伯和冰姨撑腰,这次武镇岱算是下血本了。
“小子,这下你满意了?”武镇岱冷冷一哼,收起储物口袋,又把目光往六煞脸上慢慢扫过,嘴上仍然不肯服软:“太岁六煞,今日之事,我大麓丘记下了;来日方长,若是寻到机会,我定会再向六位讨教。”
说完真气运行全身,隐有天象相合,作势就要飞起。
“武镇岱,你想讨教,不必来日,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火煞一声大笑,右掌随手一握,往武镇岱一拳轰出:“从哪儿来的,再回哪里去吧!”
火煞出拳,犹如寻常庄稼汉厮斗,招式粗陋简单;而武镇岱偏偏无法躲闪,周身气机被尽数封死,胸口被一拳打实,胸腹之间震荡混乱,口鼻猛地爆出一团血雾,身体犹如千锻万炼的精铁,把天空撕开一道火红豁口,携风持雷,带着漫天气象往大麓丘翻滚而去。
九境宗师一怒,一掠而飞七万里;火煞一拳,九境宗师莫能挡!
七万里路途之上,竹剑宗主竹叶青仰望天际,只闻风雷啸音,不见人影,有火光撕裂天际,凝而不散,正是十境武夫的“聚光”之兆!竹叶青身旁,三十六位长老团团在侧,个个瞠目结舌:“武镇岱去了一趟太岁山,片刻之间入了十境?!我们和大麓丘的关系,必须再好好考虑一下了!”
华铃宗主峰山巅,宗主曲天叙抬眼观望火光从高空疾掠而去,观其声势,感其气象,两道眉毛轻轻低垂,叹一声道:“各位长老,把镇宗金钟撤下来吧,武镇岱已入十境,他若来犯,镇宗金铃也派不上多大用场。”
太岁山龙遥军大营,赫连龙遥从座椅上猛的站了起来,往高空看了三息,又缓缓坐下,眉心紧紧拧起,低声自语:“武镇岱入了十境?不对,不像,这种感觉有些古怪啊……”
同样,就在武镇岱被火煞一拳轰飞之时,大衍皇城观天台上,汤久保浑身震颤,一路飞跑再过七道宫门,冲到御前喜极而泣,连连磕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天地有聚光气象,武镇岱突破十境,我大衍再添一位镇国宗师!”
皇帝陛下从龙椅缓缓起身,再不责备汤久保,走下御阶,亲手搀起汤久保,和颜悦色:“汤爱卿,你观天有功,朕不吝赏赐,擢升你为……”
没等皇帝陛下说完,一道修长身影走入金殿,不穿官服,只是一身道袍飘飘,正是九朝国师,御赐见君不拜的,苍霄真人。
“国师来的正好!”皇帝陛下龙颜大悦:“就在刚才,汤爱卿亲眼所见,武镇岱步入十境,实乃国之兴事!”
苍霄真人摇头微笑:“陛下,武镇岱大难不死,倒也算是一桩幸事。至于那漫天气象,不怪汤若望看走眼,只因武镇岱惹恼了罗刹岭火煞,一拳之威已至如此,他,是被火煞一拳轰回去的。”
皇帝陛下龙颜一僵,转头再看汤若望,只见汤若望失魂落魄,脸上的喜悦泪水早已干涸,正在喃喃低语:“又看错了,又看错了,难怪我只是个监副……”
……
太岁山下罗刹岭,方圆约有百里,以木竹成村,住了有百十号人;这些人放到江湖上,无一不是恶贯满盈或凶名远播的坏人,但在罗刹岭中,却是相安无事,其乐融融,过着耕种渔猎,田园牧歌般的生活。
这一日,罗刹岭中张灯结彩,屠牛宰羊,平日间清冷荒凉的山岭,今日却有了三分欢庆气氛。
只因,罗刹岭之主,太岁六煞,从小抚养长大的那个孩子,从古神战场平安归来,已经入了武夫三境,全岭庆贺!
一些入岭不久的人收到消息,早在罗刹岭入口等待,想要看一看那个传说中背着一口青铜古棺的孩子,到底有什么特异之处,能让六大恶煞视若珍宝,重逾性命。
直到傍晚时分,所有人都得到了答案。
远方山脚,六道身影并肩而行,一路言笑晏晏,时而有笑声传出。其中,走在中间的火煞肩上,正坐着那名背棺少年,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被人揉了一番,脸上却没有任何不愉之色,笑的一脸欢快。
岭口看客个个心惊。
谁不知道,火煞生性豪强,在罗刹岭说一不二,寻常人见了都要噤若寒蝉;能让那背棺少年坐在肩上,对他真是偏爱到了极处,怕是亲生孩儿也不过如此。
“散了,都散了!”火煞心情大好,也不责怪那些看客,挥一挥手道:“你们是新来的吧,谷中规矩不需要我多说,仔细看清我肩上孩子的长相,该怎么做,自己心中有数。”
众人连忙应声,牢牢记住罗天生的相貌,而后不敢多待,作鸟兽散。
罗天生从火煞肩头跳下,和六人进入岭内竹村,直往中心一栋竹屋,其中早有聋哑老仆和麻脸丑妇准备了丰厚酒宴,席中灵果无数,又有丹药一坛,毒物三盆,侧室又准备了一只盛满沸腾兽血的大木桶,供罗天生沐浴,洗练身体。
宴席之内,罗天生滴酒不喝,依照六煞的要求,食而不语,倒和小四公子有几分相似;吃了丹药灵果,喂小黑小白吃了毒物,而后进入侧室脱的精光,跳进兽血木桶浸泡两个时辰,一身疲惫尽数消散,体内气血更是活跃,精神异常抖擞。
侧室之外,冰煞伸手掀开布帘,刚要抬脚走近,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把布帘放下,有几分伤感道:“天生小时候沐浴兽血,身强体壮,像只小凶兽,可我怎么看都是长不大的孩子,现在年满十四岁,过了年就十五,已经是个大孩,我再也不能给他洗澡了。”
“冰娘,小天生长大了是好事,你作这伤春悲秋的模样儿干什么!”道煞嘿嘿直笑,喊一声道:“小天生,泡完了就快出来,跟我们讲讲古神战场的事情,在里面得了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