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加次日精神奕奕地出现在王座厅,他在议事时的完美状态与铁王座上国王的神思不稳形成了鲜明对比。即使是伊里斯所宠爱的财政大臣也不得不认为,这对父子是初升朝阳与惨昏夕阳之间的区别。可难道黄昏日落,他也要跟着沉寂吗?雷加的光晕圈内已经簇拥着一堆同样的年轻人,他们将随着新国王登基取而代之御前会议的七大臣,要在君临继续维持心腹重臣地位……科尔顿心想,还有一种方法,拥立年少国王之功。
他看向罗萨特----火术士的头领,王太子雷加不喜而国王宠信的人,勾起唇角。
雷加态度恭谦,内心已毫不介意父亲的讥讽与叱责。会议后,他径直走向白剑塔的圆形会议室,在那提笔,给一直有往来的老叔叔伊蒙坦格利安新写了封信,恳请这位守夜人照看韦赛里斯。随后,王太子望着窗外的海湾思索----弟弟九岁正式的生日礼物他要谴人送往北境,这需要一段时间,因此他胸膛中的激情火苗在不甘地跳动,不够,他要先送一件渡鸦能承载的小思念礼物,尽快传递到韦赛里斯手里。
王太子最终决定,让王家工坊飞快锻造一枚龙晶指环,壁上刻着他们兄弟俩的名字。他又想着弟弟还在成长中,手指较纤细,便把指围大小订制为差不多十几岁可以结婚的男孩儿那样——他执着地想,以韦赛里斯的聪明,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意,知道该怎么戴。
白渡鸦系着他的叮嘱信,套着这枚黑色剔透的晶体戒指,忽扇着翅膀飞越河流平原,苍茫雪野,最终成功降落临冬城窗台前。银发小王子掌中捧着这枚指环,他高兴极了,套在每个指头上试了试:哥哥是希望自己直至长大都戴着它呀!我会的!
虽然现在,韦赛里斯的大拇指能比较合适地套上戒指,但他还是取下来,想了想,找来一根极细的黄金链子,穿过去系在颈上。这么佩戴,可以贴触胸口宝贝,能塞进衣服里好好保护,还能不着痕迹地,掏出链子,攒在手心亲吻!为什么哥哥送他的所有礼物,都是他的最爱呢?
“我要动身往北走啦!”喜洋洋的小王子向莱安娜告别。至于还在养伤的劳勃……韦赛里斯压根没想到他,什么劳勃,劳勃是谁?
不用和风暴地订婚的姑娘目前感到沮丧,因为她无比羡慕弟弟班扬:史塔克公爵让二十名士兵以及自己的幼子一路护送小王子前往黑城堡。
“这不公平,班扬骑马都没有我好,凭什么不能是我去?”小姑娘念叨着这句话,次日眼巴巴地送行,小王子牵着她最爱的枣红色小马,站得笔挺,银发束着龙骨夹,真是挺精神的。
她和已经玩熟了的小王子互相贴面礼告别——“绝境长城是什么样子,回来要告诉我呀!”
班扬则在一旁张牙舞爪,“嗷!给你抓个传说中的异鬼回来当礼物!”
莱安娜见不得他这幅炫耀样,反唇相讥,“你可千万别被异鬼拖走啦!”
姐弟日常斗嘴的功夫,韦赛里斯则来到公爵与布兰登奈德面前,表示感谢与告别。他彬彬有礼,相貌俊俏,唯独没有孩子应有的丝毫稚气,公爵想,听说他哥哥雷加小时候也一样,不爱玩耍少年老成——公爵拿不准劳勃这一系列的悲惨遭遇,到底是不是雷加王太子在背后指点小王子。但毫无疑问,两兄弟都相当出色。看来神,依旧眷顾着国王伊里斯,为稳固他的统治,抛出了两枚正面的坦格利安硬币。这些日子以来,他反复梳理着七国诸侯的现有后继子嗣,暗暗比较一下,发现自家把未来绑在坦格利安王室身上,应该是最佳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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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在信里所说,君临城春天的气息远远未能吹拂到北境。这里积雪深厚万物皆白,平原树林广袤而荒凉,用不客气直接的话来说,就是此地又冷又穷,穷到七国倒数垫底。
韦赛里斯早发现,临冬城最像样的铠甲就是布兰登那一套。护送自己的临冬近卫,连链甲都凑不上,穿着的只是最低防御的皮甲。他回忆起兰尼斯特家族从上到下的整齐铠甲,感叹北境这种军备水平要打仗,不骁勇就只是送菜上桌。
史塔克家族的领地虽然面积大,但致命劣势在于地广人稀冰天雪地,生产力太低下,一旦战争带走大量青壮年劳动力,这里收的麦子根本支撑不了超过两年的消耗。如果没有人口迁入及高产良种,它就只能这么穷下去。
过夜之处,能找到荒村破烂屋就足够幸运。粮食匮乏的漫长冬季,村落里的老人甚至会故意外出再不归来----一路上,他已经看见了被野兽啃食掉的残骸,不得不再次对北境这个大摊子该怎么经营,费心思虑。当然,他这么操心的前提是,这里必须变成国王的势力范围。史塔克家可以挂名,担当荣誉领主,这还是看在姻亲的份上。
韦赛里斯嘴里啃着北境人在树林里打到的猎物雪地兔做晚餐,盯着燃烧旺盛的取暖火堆,一边和北境的小公子说话,一边盘算把北境收归王领的各种方法。他冷酷地想,比如史塔克男性死光没后代,娶了莱安娜的哥哥只要有了继承人,名正言顺收归啦!再比如,这里乱得一塌糊涂,王领军队碾压平定啦之类,他甚至想,如果十几年后,出现异鬼大军把北境全吞掉不留活人……就把伯爵公爵全都吞了吧,劳动力应该撤离,我再率领大军,投掷炸-药干掉夜王,这么一波操作后,北境也必须归属王领了吧?
白日梦想想就好。他又叹口气,哥哥必定第一时间支援,不会发生故意消耗,等人都死光这种操作的。不过小指头那句话真没错,混乱是阶梯,是通往目的的阶梯,所以,我不能让这块地,太平安宁。
对河间地他看好弗雷家搞事,那么对于北境,这个家族人选非常明确——就是和史塔克家打过数千年战争,也曾经以红王名头统治北境,酷爱剥皮,但目前老老实实的波顿家族。
于是波顿家的恐怖堡,在韦赛里斯的要求下成了途经地之一。班扬原本不乐意,但韦赛里斯说自己在写北境风物笔记,错过了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踏足,不管怎样自己一定要去,你们可以和我在黑城堡汇合。
……可能吗?班扬知道绝不能撇下坦格利安小王子,只好偏离了国王大道。
“你会是又一个踏入恐怖堡的史塔克。”韦赛里斯安抚他道,“上一个是北境国王,哈龙史塔克接受波顿家族投降。”
“可这地方传说不吉利。”班扬不高兴说道,“据说还有几位史塔克领主的皮,被藏在恐怖堡地窖。所以我肯定不是那儿的唯一一个史塔克。天呐,你为什么非要来这里。”
“传说通常经不起推敲。”韦赛里斯镇定道,“比如你说藏在地窖里的史塔克领主人皮,是在红**顿时期发生的吧?可后来哈文史塔克包围恐怖堡两年令他们忍不了饥饿投降……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班扬想了想,“哈文肯定把老祖宗的皮拿了回来,安葬在临冬城地下墓室内?”
韦赛里斯叹口气,“拿不回来了。你想想,围城之下的极度饥饿,代表什么?”
明白过来的班扬差点摔下马。韦赛里斯继续总结说,“所以现在,恐怖堡不可能还有当年的人皮呀。你不用害怕。”
“谁,谁害怕啦?”班扬叫嚷——“北境永不遗忘!我只是记得这些事!”
就在他们一边骑行一边讨论着祖先历史的时候,接到先遣随从送出消息,史塔克家将护送坦格利安小王子去黑城堡,途中绕路拜访恐怖堡的堡主卢斯波顿,派出了自己从谷地做侍从多年,刚刚回来的长子,也是唯一继承人多米尼克前来迎接。
韦赛里斯一眼看出来,领头的人骑术极佳,因为他骑着一匹白马,动作协调像生长在马背上一样,一马当先率队在雪地上奔驰,马蹄踏起飞雪雪雾一片,速度很快而重心极稳。
这一骑奔至不远处,一拉缰绳,稳当从容跳下马,他一手习惯性地抚摸了摸马儿鬃**,貌似在赞扬它,马儿甩着尾巴,蹭了蹭骑士的手---是个对坐骑都温柔的人。接着他牵着马,朝这边步行而来。
棕灰发色,淡灰眼睛的少年向韦赛里斯俯首行礼,再对班扬介绍自己,语气温和又恭谦,令史塔克家的孩子一下子就觉得,恐怖堡似乎也没那么恐怖。
韦赛里斯睁着紫眸,更仔细地看着这个人,心生五味陈杂的叹息。
恐怖堡位于一座火山脚下,利用温泉水供暖的方式与临冬城一模一样。看得韦赛里斯再次眼馋,发誓一定要搬技术回去,造福龙石岛。他这幅丝毫不害怕传闻中的恐怖事迹及还恨不得走遍城堡角落包括刑讯室的态度,令波顿伯爵父子感到坦格利安的这条龙,胆大又平易近人。
伯爵是个面庞干净整洁,脸上看不到一点皱纹的男人。他因为常年爱用水蛭吸血来“保养”自己而面色苍白,一双淡色灰眼与儿子一模一样,说起话来也轻声细语。怎么也不会有人想到,十几年后原历史的血色婚礼,正是他一刀捅死已经重伤的罗柏史塔克。
伯爵父亲的温文尔雅,与他现在这个儿子的温和,有本质上不同。韦赛里斯继续叹息。
他的叹息,在当晚恐怖堡伯爵招待他们用过晚餐,多米尼克抱着一架竖琴来为客人们演奏时,达到了顶峰。
少年唱的是,勇敢的丹妮菲琳特这首,歌声优美,旋律悲伤——韦赛里斯忍不住捏紧了手指。
很像啊。他像哥哥,性格温和善良,爱好读书,喜欢历史,骑术精湛而多才艺会弹琴。伯爵骄傲地认为,自己的这个儿子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哪个比武大赛的冠军。
会吗?这样心地的人……残酷的世界却表示,自己容不下。
韦赛里斯望着多米尼克,就像望着哥哥的一个镜像:因为心存不忍,三叉戟河滩与该死的劳勃决斗,倒下的居然是哥哥;因为爱护私生兄弟,多米尼克将被他亲自接回城堡的小剥皮毒死……冰与火的世界,就是这么冰冷残忍,撕裂毁灭美好给你看。
韦赛里斯不接受这种残酷破坏。他一直在不懈作战,发誓要逆转命运。既然现在劳勃被他狠狠收拾了暂时没理由威胁到哥哥雷加,那么多米尼克,他也打定主意,尝试为他换一个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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