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的瑞卡德·史塔克公爵这几天感到焦虑，头发都掉了好多根。不仅仅是因为从风暴地而来向女儿求婚的劳勃在两家人比武现场，自个的战锤脱手，被砸中脑袋，昏迷不醒三天三夜，也不是因为之后莱安娜表示，她绝不接受这桩联姻——对此次子奈德沉默，长子布兰登也犹豫问，是不是神的意思？他比武前发誓说只要劳勃倒下妹妹就不嫁——
神的旨意？史塔克公爵灰眸泛着沉沉思量。他焦虑不安的源头，就是摆在他桌子上的铁刺战锤，已经分家成了锤柄锤身两部分。
惯用的武器怎么会突然毁坏？骑士的盔甲兵器都有专人保养，而劳勃离开风息堡从君临经过后，负责这事的就是他的侍童，韦赛里斯王子。据说比赛前的那天晚上他还特意把其擦得干干净净闪闪发亮。
公爵再次仔细观摩两个部件，锤子手柄镶嵌着黄金，鹿角花纹令其难以脱手，铁锤头沉重而尖锐，但它们的结合处，有被腐蚀坏的痕迹。公爵知道不好好保养的盔甲武器都会这样。
难道是意外？
关键是，锤柄与锤头非常重，小王子不可能把它带去外面找人做手脚。真是天长日久的自然侵蚀损毁？劳勃粗心大意，小王子也不是真能干活儿的——
史塔克公爵给自己找的理由很合情理，但他依旧感到不安。他斟酌着提笔，要给史蒂芬拜拉席恩写信，告诉他劳勃在这受伤需要休养……
“公爵大人！”有侍从急匆匆赶到，后面还跟着一脸表情古怪的布兰登。
史塔克霍地站起，着急问，“劳勃？”
“不，劳勃还在昏睡，医者说他好些了，心跳正常，预计将醒。”布兰登回答道，“就是——”
“什么？”
“临冬城门口来了一大群女人。她们都说自己是劳勃的情人，有的还领着孩子，怀抱婴儿，说是劳勃的种——听说他受伤了，赶来见一面。”布兰登咬牙说道，“父亲，避冬小镇里已经因为这件事，沸沸扬扬了。大家说劳勃将是史塔克家的女婿，恳请我们放她们进去，看看他！并给一点儿生活费之类的。”
史塔克公爵木然坐回椅子上，灰眼睛直直盯着那被拆成两半的战锤。
##
瑞贝卡是新到临冬城附近做皮肉生意的姑娘。前两天，她听说了有一桩大生意！每人一个金龙！金龙！而且不需要她去睡谁什么肥胖粗暴的人，只要扮演一个和男人有着露水姻缘，又被淡忘抛弃的女人！如果自带道具婴儿或者小孩子，两个金龙！！天呀，有了这个她能买下一所小房子了！
瑞贝卡立即抱上自己的孩子，前往她曾经来过的小镇——抵达那间酒馆之时发现，这家居然易主了，现在的老板是之前的女招待。不大的店内外，柜台前后桌子旁已经围着不少姑娘，看来不少人都想赚这个钱。嗬，包括自己认识的同行！来自荒村的简妮，出身白港的萝丝。她们互相抛了个媚眼儿，很快听从酒馆老板，也是此次任务组织者的吩咐，每个人对自己的角色都心中有数。
这天又是个大晴天，避冬小镇上的居民刚打开门，就在雪地里看到了一副奇景。好多个年纪轻轻不同发色的姑娘，有的还带着孩子，聚集在酒馆前，她们——
有的拿出手帕呜呜在路旁痛哭失声，口里叫着劳勃，劳勃！你怎么能狠心抛下我？
有红头发脾气爆的，顿足叉腰，指着临冬城的城堡破口大骂，说劳勃你这个骗子，混蛋！和人家睡的时候叫人家心肝宝贝，现在一转眼，就跑来临冬城向公爵小姐献殷勤？劳勃拜拉席恩你别躲在城门后，你给我滚出来！
围观者越来越多，这群引入注目的姑娘们就向临冬城大门一齐进发了。她们有人还抱着襁褓之中的孩子，有人拉扯着四五岁的小男孩，不住对四周宣称这是劳勃的孩子，目前自己生活贫困，请贵族父亲给点钱。
看热闹的人跟着姑娘们涌向北方的大城堡，看这事会有个什么结果。既然临冬城的卫兵不可能让她们进去，这些姑娘便拉扯着孩子们，在门外高声嚷嚷起来。
其中，瑞贝卡独辟蹊径，她清了清嗓子，对着高耸的石头城墙，唱上了一曲，路边的野玫瑰。哀怨缠绵又动听——
等到年轻的布兰登史塔克出门来了解局面时，瑞贝卡双膝一软，抱着孩子在雪地里跪着挪到布兰登面前！
“大人！大人！！”她摘下斗篷，露出凄婉的脸，乌湛湛的双瞳里是脆弱和心碎，“大人！我自知身份低微，不过是一朵路边的野花，风吹雨打，不敢对尊贵的劳勃大人有丝毫痴心妄想，可是我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求求您行行好，让劳勃带她回去吧？跟着我只会颠沛流离，大人，好心肠的大人、我不敢妄想什么情妇的荣华富贵，只渴望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厨房帮佣女工，远远地看我的孩子一眼就好！求求您了大人！”
十六岁年轻的布兰登望着这憔悴又坚强的女人，而且她还很美丽——单薄，他把自己的皮毛大麾衣解下，披在这对柔弱母女的身上，结巴了一下说，“劳勃受伤了——”
瑞贝卡低低叫了一声，昏了过去。布兰登眼明手快把她扶住——他闻到了淡淡的体香，不同于凯特琳衣裙上用的那种珍贵香料，而是柔弱凄凄如一根轻羽——多可怜的母女，他心生怜悯。
在近处观望的韦赛里斯决定要付给瑞贝卡三个金龙。
其余姑娘们听到劳勃受伤昏迷，有的大叫，天呐！我的爱人！有的苦苦哀求去见他最后一面，还有的叫他给钱，场面乱哄哄一度失控。
声音很快让史塔克家的其他人也来到门口。了解原委后，莱安娜脸若冰霜，掉头就走。“谁也别再在我面前提劳勃拜拉席恩。”
最后的最后，史塔克公爵不得不出面，给了每个姑娘一点钱，告诉她们劳勃需要静养，人群这才慢慢离开收场。
瑞卡德史塔克深吸一口气，对一直站在门口看热闹的韦赛里斯王子做出邀请姿势——“王子殿下，我能和您谈一谈吗？”
事情到了现在，他已经能确定，劳勃，被人整治，其目的明确之极。
韦赛里斯欣然答应，但他望着城堡大门还在笑，公爵转头一看，长子布兰登依旧在和一个抱孩子的女人说话，他立刻喝令布兰登也一起到自己书房来。
###
韦赛里斯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公爵发现，他紫色的眸子里没有半点儿紧张。小王子今天穿着坦格利安家族喜好的紫色宽袖貂绒袍子，银发比窗外背景的雪光还亮，假以时日待他长成，将会是又一个俊美非凡的七国偶像。
“您……”公爵斟酌着言辞，他并不想得罪他。
韦赛里斯从窗前走近，仰头直接看着史塔克，“您好，公爵，您的疑惑我都知道。没错，人是我找来的，为了让你们直观地看看，风息堡在日后的样子，城内外包管有无数个私生儿女。”
布兰登跳起来，要开口质问。老公爵又喝止了他，“你听着，布兰登！作为北境的继承人，今天好好在一旁听着！”
韦赛里斯品味着这话，史塔克公爵，隐隐察觉了自己的更深目的吧，那可是对后代，起码是布兰登这一代影响不小——
明人不说暗话。韦赛里斯索性摊牌了，他轻快地说道，“公爵，我的用意是不让莱安娜和拜拉席恩订婚，她不要和七国任何一位领主诸侯继承人订婚。”
史塔克公爵眼神闪烁，“那她和谁……？”
“和我哥哥，雷加坦格利安。这是最棒的选择，不是吗？”
布兰登吃惊地张大嘴。史塔克公爵面色不改，“王子殿下，您说笑了，我的女儿怎么可能嫁入君临？”
“为什么不可能？你们不会真以为，国王陛下所说的，王太子应该娶妹妹能成真吧？我父王他——”韦赛里斯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他不考虑考虑实际，我母亲蕾拉即使现在能生下公主，可哥哥已经二十岁了，怎么可能等到那一天？国王陛下最迟几年之内就会明白，长子一定要尽快诞下继承人。”
听上去确实是这样，公爵不动声色，追问，“为什么是莱安娜？”
小王子拍拍胸脯，“因为有我啊！我一看到莱安娜，就知道她适合我哥哥。一个热情似火，又有点可爱小脾气，正义感的姑娘！这就是我哥哥喜欢的类型啊！唯一的问题就是她还太小了，要等到她十六七岁的时候，引荐给我哥哥，保管两人一见钟情。”
公爵并不清楚雷加王太子喜好的女人类型，但七国公认，他确实无比宠爱自己的弟弟。
“哥哥愿意，再加上我的支持，这桩婚事十拿九稳。即使国王反对，嘿嘿，我就说我要当御林铁卫，不婚。那么父王就只能期盼哥哥了。在这种情况下，公爵、你认为如果让他们先秘密结婚，国王还能怎么样？难道剥夺哥哥的继承权吗？这是不可能的。你女儿出身足够高贵，她就是王太子妃，未来的王后。”
布兰登紧张地看向父亲。
史塔克公爵沉思，并不回答。
韦赛里斯耸耸肩，“我知道您认为我年幼，说话不敢信任，这样吧，公爵，您就在莱安娜十七岁前，不要和她订婚。她十七岁后，由我引荐安排哥哥和她见面，如果哥哥无动于衷，您再考虑莱安娜和别人的婚事？在维斯特洛，女孩子十七岁后再结婚也不算晚啊。”
成为王后并让七国未来的继承人都流有北境奔狼之血的诱惑太大。史塔克公爵心里的天平倾斜了。他告诉自己，只是试一试这条路，不行莱安娜还可以顺利地和别人订婚，劳勃不行还有奔流城的长子，凯岩城的长子，多恩的亲王----
小王子觑着公爵的表情，又继续说道，“虽然我想要当御林铁卫，但假如哥哥不想和莱安娜结婚——这种假设根本存在性微乎其微，等同不存在好吧？我来做担保，我负责娶她。盛夏厅亲王王妃也不赖吧？”
对，是不赖。史塔克公爵想。坦格利安王室极可能没有公主可以匹配两位王子，他们必定外娶。我的莱安娜，为什么不能嫁入王室呢？
在这间房间里思索未来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十二岁的班扬正趴在门外费力的偷听----他恰巧就听到了韦赛里斯说的最后这半截，于是，班扬一溜烟跑了，他冲到姐姐那，忙不迭告诉她，“父亲好像不打算让你和劳勃拜拉席恩订婚。”
正在梳理长发的莱安娜听到这话高兴极了，“真的吗？只要不订婚，等他醒来我倒是可以去看看他，明白告诉他我不嫁给他。”
“可是，父亲好像给你找了另一个人，就是韦赛里斯王子！我刚刚听到了，他说可以担保娶你，当亲王王妃。”
“哈，韦赛里斯的兴趣是当御林铁卫。你一定搞错了。”莱安娜想了想，“不过他很可爱，如果将来一定要我结婚……也不是不行。哈哈。”
“你居然喜欢上他了！”班扬叫道，“你和他昨天一起骑了那匹小红马！我就知道！”
“不是这样！别胡说！他只是和别的男孩不一样！他认为应该有女骑士！也不认为女人不结婚是什么大问题！”
而书房内，布兰登看到父亲拿起了酒杯，痛饮一大口。
韦赛里斯声音愉悦，“好了，现在我们来谈一谈，怎样在这几年之中，教养莱安娜吧，您可以放任她学习骑马剑术等，不仅仅是莱安娜本人喜欢，是因为我哥哥，他也想要一个能并肩驰骋的爱人。”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