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鲁王别苑。
鲁王正在看从相州送来的公文,身边谋士则在研墨。
随身侍卫正在告知他派去跟踪上官透的人被上官透捉到,虽然没受伤,但他也言明不希望再一次抓住他们,不然闹起来恐怕对殿下的声誉也不好。
“没受伤吧。”鲁王低着头。
“没有。”答话的人颇为尴尬,这桩差事算是办砸了。
“本王也无他意,只是怕他又被一些野花勾了眼,坏了与定国公府的姻缘是小,坏了我情姐姐的名声是大。”鲁王提笔在公文上批注“情姐姐难堪就等于定国公难堪,定国公难堪西北军务必有影响,西北军务有影响父皇就无法心安,故而本王才派你们盯着些,无事,既然被他发现就撤了吧。”
谋士让来人退下,他能察觉到鲁王很不高兴,前些日子圣上无端下旨申斥了他,并责令限时离开东都,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一招是圣上为国师府与定国公府联姻扫除障碍。
“先生听到坊间那些传言了吧。”鲁王略微抬头“北方的诸多银号都称不肯借贷重火宫半分银两,你如何看此事?”
“北方银号此举空与万家有关,万家当家得过无情姑娘救命之恩,万家便也算和定国公府搭上了关系,加之西北药材那条街上有六七层商铺的银子都与万家有关,自然定国公府开个口,万家便不会拒绝。”谋士也是知晓很多事“这次上官公子愿意助重火宫不过是希望那十万支羽箭能如期交付,可他们却拒绝国师府的帮助,国师府和定国公府都被下了面子,自然要给重火宫一些颜色看。”
“我说的不是他们,而是国师府为何要借太子的名号。”这才是薛烈有些想不透的“而且我拜寿当日,傅绎与李公公怎么看都不是与太子一路到国师府拜寿的。”因为他们穿的是鲁王府侍卫的衣服,看起来就是不想将事情闹大“父皇疼爱情姐姐我也有所听闻,据说是情姐姐的母亲是父皇求而不得之人,故而爱屋及乌。”
谋士低头“殿下其实心里亦有所知,这国师大人是太子身边的红人,这一举两得,为太子名声锦上添花,对重火宫雪中送炭,何乐不为。”
鲁王略微停笔。
谋士发现了他这一动作“不过好在重火宫拒绝了,太子这匡助江湖的美名也没达成。”
“先生的意思是重火宫之所以没有收下东西,是因为不想唯太子所用?”鲁王斜眸瞥了他一眼。
谋士小心翼翼“如今面上只有这份意思,国师大人恐也没算到重火宫会拒绝,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让太子落了个没脸。”
薛烈搁下笔“王兄对江湖之事不感兴趣,愿意担这个名声不过是看在国师大人与定国公的面上,他也不会在意这个;不过先生觉得如果本王此刻送去东西,重火宫会领这个情吗?”
“大**可能不会,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重火宫是被逼到悬崖边了,重宫主未必不会重新考虑。”谋士揣度着。
薛烈却没有立刻要助的意思,他刚才也不过是问问“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着急,与其背后揣度而贸然行事而被拒绝,不如当面问问。”
“殿下所言甚是。”谋士也不傻,说不定对方就是顺水推舟而想看他们的反应“只是圣上刚下旨申斥,殿下此刻将江湖人士请到封地,恐被有心之人利用……如今重宫主到了紧急关头,重火宫与灵剑山庄关系不错,说不定她会向灵剑山庄求助,灵剑山庄毗邻东都,说不定她会愿意再来东都一次。”
薛烈想了一想,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算是同意谋士之言“上次不是给上官公子送去过帖子嘛,今日你遣人再去国师府一次,就说鲁王妃身体不适,想请情姐姐过府看看,不知她是否得空。”这些日子他也放任够了,也该再和上官透见一次,且借着上官筝身体不适的名号,他也可以争取在东都多盘桓几日。
谋士起身,拱手“是。”
国师府接到消息后,上官透便带着无情、慧娘来到鲁王别苑。
上官透一来就被单独请走,毕竟是借着给鲁王妃瞧病的名头来的。
内庭中。
薛烈与上官透的棋局也开始了。
内院中。
上官筝也更贴近的可以观瞧不易容的花无情,说她有三十岁真的无人可信,看起来比她弟弟的年岁都小,肌肤吹弹可破,白璧无瑕,眉眼精致,五官虽冷却也昳丽,真是世上难寻的姑射仙子。
花无情不在乎上官筝的目光,只一心为她诊脉。
“相州一别都快两年了。”上官筝是大家闺秀,自小就被培养的很得体“我真的没想到月儿姑娘真正的模样会是这般清丽绝伦,怪不得透儿眼里是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了。”
“深呼吸一下。”她没搭上官筝的话,而是做出指示。
上官筝深呼吸了下。
花无情侧耳听着她的呼吸声,而后起身“请王妃里间宽衣。”
上官筝见她如此郑重,也知她医术精湛,便也不敢再言闲话,而是再次成为听话的病人。
寝室内,上官筝脱衣任由她检查。
“情儿,我能这么唤你吗?”上官筝想拉近她们之间的关系。
无情敲打着她的后背,用空心木头圆柱的听诊器听她身体发出的回响,这个也是她娘亲教她的,并且后来她自己通过大量的病例解剖也证实了某些疾病会引起胸腔内的异常声响“咳嗽几声。”
上官筝照做了。
无情听着。
上官筝过了一会儿“你与殿下相识很久了?”
“我与薛烈不可能。”无情知道她想说什么“也不喜欢他,现下只喜欢上官透。”
现下?上官筝略微回头“因为男人是麻烦?”
无情不否认“就算嫁了,也没打算指着他活。”她成亲也不是为了男人,而是父亲想要她有个孩子。
“那为何选择小透?”上官筝对无情感觉复杂,不过起先的好感觉还是主导。
无情听完了,收起中空的木头听诊器“脸。”
上官筝拉起衣服,回头看她“天下好看的男子又不止小透一人。”
无情淡然回“如你所言,看脸,简单些。”
“我哪儿说……”上官筝这才想起自己刚才那句话,似乎将上官透说成只在乎她容貌的肤浅之辈……稍稍端起王妃雍容的“你如今是在为他抱不平?我是他姐姐。”想怎么就怎么说。
无情眼眸微抬“鲁王唤我一声姐姐。”故而你说得上官透,我便说得薛烈“你在闺阁中说,我能到天下说。”都不用冷脸,反而是让人晃眼的似笑非笑“到天子面前,说。”
上官筝盯着她,笑起“我一直觉得透儿与你之间透儿更上赶着些,而今也算放心了,你也是心疼他的。”
“放心?”无情反而加深了脸上的笑意,只是那份笑意达不到眼中“我与重雪芝中同种剧毒,命在旦夕,只一颗救命药,他给了重雪芝,我此生都不会忘。”而今还放心吗?“你身体大好,可以备孕。”说罢,转身,抬手撩起珠帘走出内间。
上官筝眼中还存着她刚才神妃仙子般的绚烂笑容,却一股冷颤自心里涌出。
内庭中。
薛烈与上官透的棋局酣战正浓,不过他也开口了“小透啊,本王这次借给你姐姐看诊之名请你前来希望你不要介怀,本王不会像王兄那般只想着拉拢你,况且本王也只有相州那弹丸之地,留你在我身边着实大材小用。”
“两位殿下皆是金枝玉叶,身边谋士无数,在下只是一介无才无德的庶民,着实不配让殿下如此看重。”上官透话里话外都是婉拒之意,不管你是真心拉拢还是借此诬太子,我都没有兴趣。
薛烈瞧出他浑身上下都抵御,停了一下转了话题“小透,本王想知道你心中的天下当是个怎样的景象。”
“我心中没有天下,唯有情儿。”上官透故意如此说。
薛烈一怔,脸上表情错综复杂“你如此说本王倒有些不信了。”
“遇到情儿之时我遭遇难事,百口莫辩,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无耻之徒,唯有她一句‘我不信’如射穿浓重乌云的阳光,将一缕温暖光芒照耀入了我的世界中。”上官透边说边下棋“从而让我的世界又出现了光亮,可而后边疆的大战让她不告而别,我又遭遇被人下毒追杀的劫难,从而认识了林畅然前辈,有了后面的月上谷,在我寻找她十年中,见过太多的人与事,我的确希望天下再无纷争与压迫,人人都可以自得其乐,世间一片繁华的景象。”
薛烈听着,落了一子。
“可是后来我渐渐明白,这天下如何,并不以我的意愿为转移。”上官透也落了一子“而今我又遇到了她,所以我的天下便只有她,情儿更说过一句话,便是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与她经历了这么多,我对这句话也感悟良多,的确这世上熙熙攘攘,名利权位、利聚利散,是人都会想要让自己过的更好些,便也会产生自私的私心,这不是权力法令能更改之事,因为律法约束的只是普通人,虽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可别说王子了,就是普通官员犯事也未必能如何,因为这些人都有手下,很多事都不用亲手所为;所以我如今只想与情儿与世无争,随遇而安,。”
“小透何必说的如此晦暗,你现在的想法只想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是不是也有些自私?”薛烈似笑非笑“其实你的想法无非是天下大同,若本王说本王有个方法能让天下实现你所想的大同,不知你是否愿意为之出力?”落下黑子。
“不知殿下说的是什么办法?”上官透反客为主,直接问他。
薛烈见他并未应承,反而先试探自己,便看了看棋局“呦,这局棋看起来本王像是赢了。”
上官透也将注意力放到了棋局上,自己的确输了。
“殿下。”此刻上官筝走来。
上官透转头“姐姐。”而后便是随上官筝一起来的无情,虽未唤言,不过从刚才并无情绪的表情瞬间就转为温柔含笑的神情。
上官筝走到薛烈身边。
薛烈起身,先没有看上官筝,而是也看向花无情“情姐姐。”轻柔的唤她。
花无情与上官透目光相会后,稍稍移目看向薛烈,微微颔首。
“情姐姐,那边坐吧。”薛烈看来也是平时模样,抬手示意旁边的座位。
花无情看到了棋局,转回目光“输了?”
上官透无奈轻笑“殿下棋艺精湛,的确让人难以招架。”
花无情突然弹指,凌厉气息将棋局打散“这样便无输赢。”
薛烈看着已经乱了的棋子“姐姐真是彪悍,只是如此会被旁人说无礼。”
“我怕旁人说?”花无情微微歪头“上官透只有我能欺负,旁人,不行!”这是告知也是警告。
上官筝也自然瞧得出这是花无情对她夫婿的警告,便出来打圆场“殿下,透儿来了这么久一直在陪殿下下棋,也该陪我说说话了。”
“好,全听筝儿的。”薛烈说了一句听来宠溺的话“小透,你去陪你姐姐聊聊天,我也正好向情姐姐讨教一下筝儿的情况。”那份宠溺的目光未收,落在了花无情身上“情姐姐,不会拒绝我吧。”
上官筝望着夫婿再也掩盖不住的热烈专注。
上官透则望着依然面无表情的花无情。
“好。”花无情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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