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然被带到审讯室，坐到被审席上。
“该说的我昨晚都已经说过了，干嘛还要多此一举？”
“态度放端正一点，这里是警察局！”何铭湛拍桌，义正严词的语气，在警服衬托下，多了几分威严。
蔚然纵然再有一肚子火无处发，也不敢跟警察叫板了，她还想少判刑，争取早日出去。
“对不起警官，您问，我保证配合。”
“这还差不多。”何铭湛眼珠往角落的摄像头上看了眼，暗暗松了口气。
隔壁房间里，沈彦之和贺青阳正坐在监视器前，看着审讯室里的一举一动。
“你怀疑什么？”贺青阳看着蔚然，“她不都交代了，整夏漫就是为了报复，当初报道夏漫抄袭的事被杭城时报开除的仇吗？”
“那才多大的事，至于要用硫酸？”沈彦之觉得事情太简单了，似乎被漏掉了什么，修长食指轻扣桌面，“她是记者，副修法律专业，能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贺青阳收起漫不经心的态度，视线从屏幕上移到他脸上。
“你的怀疑论据就是这个？你想想，咱们亲手抓过的人里，有多少是真正的法盲？又有多少人知法犯法，其中不乏高智商的罪犯，不说远了，就说那个暗网创使人，那家伙虽然思想龌龊下流，残忍冷血，可你不能否认他是个聪明人吧？”
沈彦之当然知道这些，他无法跟贺青阳解释清楚，说他其实就是一种感觉，认为蔚然背后肯定还有人，在对夏漫不利。
在办案的过程中，感觉不能作为证据，除非把事实摆在眼前，否则没有说服力。
“我看你就是太担心夏漫了，才会紧张得草木皆兵，疑神疑鬼。”贺青阳拍拍他的手臂，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水。
沈彦之没喝，认真看着屏幕里正在交代问题的蔚然。
他不排除有贺青阳所说的那种情况，关心则乱，也许是多虑了，但小心一些准没坏处。
隔壁，丝毫不知沈彦之在隔壁盯着自己的蔚然，表现得十分淡定。
为了不露出破绽，昨晚在被抓上警车后就开始组织语言，想好了要交代哪几件事，所以她才可以不露痕迹地骗过何铭湛。
包括只在监视器上审视她的沈彦之和贺青阳。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发现不对劲，她也会咬死是自己一个人所为。
为了任连翘的八百万，也必须要抵死不说。
从分局出来，贺青阳叫沈彦之出去喝一杯放松放松，也叫上唐甜一起。
沈彦之看了眼时间，“不了，我得回家一趟。”
再忙每周也得回家一趟，陪陪童童，看看老妈。
“那好吧，我也不出去浪了，今天早点回家陪老婆。”贺青阳收起正要打电话的手机，塞回裤袋里。
“呵，转性了，变好男人了？”沈彦之似笑非笑地翘了翘嘴角。
贺青阳不赞同地皱了下眉头，大言不惭地道：
“什么叫转性，我一直就是好男人好的代名词好不好。”
沈彦之冷笑，不置可否。
——————
夜幕降临，华灯四起。
酒吧街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每一家的招牌上，店名醒目，都闪烁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影，象征着一天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又拉开了序幕。
言灵犀将车子停在不远处的地下停车场，走路过来，驾轻就熟地走进红玫瑰酒吧。
店里的人还很少，她一眼看到坐在老地方的秦羡，正冲她微笑招手。
她缓步过去，不解问道：“这条街全是酒吧，为什么你唯独喜欢这一家？”
回国后，他们在这里就聚了不下五次，还有一次和言明朗一起来，巧遇到他。
“可能就是一种习惯吧，或者是我这人比较念旧，一旦喜欢上一个地方，就不喜欢再去适应新的环境，也许是老了，也许是懒，谁知道呢？”秦羡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解释。
然后他起身去给她拉椅子。
“谢谢。”言灵犀坐下，歪头深深看他一眼，“你才三十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光，就说老了，那那些四五十岁的男人怎么办，岂不是要说自己古稀了。”
秦羡露齿一笑，回到座位上，准备给她倒一杯鸡尾酒。
“我喝你那个。”言灵犀伸手挡住杯口，指着他的威士忌说。
今天心情糟糕透顶，要不是他把自己叫出来，现在都已经在家里喝醉了。
秦羡从善如流地放下鸡尾酒，拿起自己的酒瓶给她倒了杯子的四分之一。
言灵犀端起来一饮而尽，放下手指点了两下桌面，示意他再倒。
秦羡还是照做了，到第四杯的时候，他握住酒瓶，“不行，你不能再喝了，照这个喝法，马上就得醉了。”
言灵犀很少在人前这样放纵自己，兴许是秦羡在国外陪了她六年，知道她所有的秘书，看过她最狼狈的模样的朋友吧，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不顾形象，只想将自己灌醉。
只有喝醉了，才能暂时忘记在咖啡厅外的尴尬和狼狈。
“实不相瞒，我就是出来买醉的，你还当我是好朋友的话，就别拦着我，让我今晚喝个痛快。”言灵犀起身，伸手去够酒瓶，眼神现在还是一片清明，没有一丝醉意。
“行行，你坐下，我给你倒。”秦羡佯装无奈，又给她倒了一点，接着给自己倒一杯，举起来，“今晚我舍命陪君子，咱们不醉不归。”
“干！”说罢，她用力一撞他的杯子，仰头又是一口喝干。
言灵犀已经彻底抛开淑女形象，露出不为人知的豪爽一面。
她酒量还不错，而且她信任秦羡，就算醉了也不怕，相信他会将她安全送回家。
秦羡咽下口中的烈酒，“你今天到底遇到什么事了，能不能跟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上你，帮你出出主意什么的。”
言灵犀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坦露心
扉，唯独在他面前可以。
反正都见过最狼狈的样子，也不差这一次。
将下午和夏漫见面谈话的内容，以及在门口被沈彦之一句话弄得下不来台的事，言简意赅地跟他说了。
最后自嘲地扯着嘴角，泪光滢滢地望着他苦笑，“你说我是不是自取其辱，是不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经过这次，你应该可以死了心吧？没关系，谁的人生中不会遇到一个渣男。放下过去，向前看，你值得更好的男人，你已经被他耽误了六年，该放过你自己了。”
秦羡安抚拍拍她握酒杯的手，旋即收回，摸了摸眉毛，借着低头的遮掩，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
言灵犀抬手抹掉不期然滑下的眼泪，倒了大半杯，中间只停下喘了口气，愣是又一次喝完。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自己，就只有秦羡知道她还爱着沈彦之，甚至比六年前爱得更深。
“你知道吗，六年了，我还在原地，他却从来没有回过头，从来没有！”
言灵犀哭着哭着又笑了，笑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一根筋，在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却还是不肯回头。
“我就不明白了，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六年了，还恋恋不忘？”秦羡抽两张纸巾递过去。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越努力去忘记，我就越是忘不掉！”言灵犀捶了捶开始发昏的脑袋，她也恨自己没出息。
为什么他可以做到，六年来从不回头，而她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当初，他明明那么爱她，她被人强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求婚，要照顾她一辈子，怎么一分手就能断得如此彻底？
“灵犀，你对他已经不是爱了，只是由遗憾演变成了一个执念而已。”秦羡苦口婆心劝道，“就比如有人跟你说，别记住那头粉红色的大象，然后问你现在在想什么，你立刻就会想到那头粉红色大象，真的，如此而已。”
言灵犀坚定摇头。
她擦干眼角的泪，将纸丢进垃圾桶，然后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我自己的心，我能不知道吗？我从来就没有忘记他过，那时我只是觉得自己脏，配不上他，又害怕他以后会嫌弃我，才没有勇气跟他结婚。还有，我那个时候太恨那个孩子了，那是那个人的种，于我而已是耻辱，我没办法带着她嫁给我最爱的男人，我不想要，他还非要养，说孩子是无辜的，我实在受不了，才选择逃避。”
这个秘密，若不是喝醉了，她会一直深埋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
包括关系最好的秦羡。
在时间的治疗下，她才渐渐打从心底里接纳了童童的存在，想要弥补当年对童童的伤害。
言灵犀沉浸在悲伤的过去里，没看到秦羡听到她说孩子是耻辱时，嘴角那抹快速闪过的邪恶弧度。
在秦羡看来，那不是言灵犀的耻辱，而应
该是沈彦之的耻辱！
作为一个男人，马上就要结婚的心爱女人被人毁了，还生下一个野种，是多么耻辱的事情啊！
想到沈彦之当年看见言灵犀被糟蹋时的表情，秦羡这心里就无比的畅快。
做为童童的亲生父亲，秦羡对那个孩子并没什么特殊的感情，只看作是第一次战胜了沈彦之的战利品。
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言灵犀，醉酒后在这个几乎毁掉她整个人生的男人面前，没有一丝保留地宣泄自己的情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