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既要随时提醒自己不说错话,免得妈妈受不了刺激,身体受不住,还要提心吊胆怕被沈彦之父亲知道。
“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夏母手轻轻指了指她的额头,笑容里尽是宠溺,“不过我女儿确实是好,哪儿哪儿都好,他们沈家能娶到我女儿,那是他们的福气。”
“我们两个还是别在这里自卖自夸了,被人听到了笑掉大牙。”夏漫笑着在母亲肩头靠了靠,就像小时候,蹭着妈妈的头撒娇。
癌症留给她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了,她十分珍惜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夏音似乎也感受到了即将与母亲永别的紧迫,不去画画,也不敢肯租房,时刻黏在夏母身旁。
整个上午,母女三个都在聊天。
确切地说应该是在听夏母回忆她们小时候,以及她跟爸爸是怎么认识,刚结婚是家里是什么样子,待她有多好之类的事情。
夏母说:“我走了以后,这些事就没有会告诉你们了……你们要永远记得,爸爸妈妈虽然不能陪着你们继续走下去,但我们永远受你们两个……”
夏漫顿时鼻眼间一片酸胀,眼睛热热的想哭,借口去洗手间,在没人看见的小格间里大哭一场。
离别的哀愁像影子如影随形,缠得她心情沉重到如同负担了千斤重的担子,压得她喘不过气,每走一步都万分沉重。
多想时间永远定格在父亲还健在那一年,他们一家四口,平安健康,开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永远不要面对残忍的生离死别。
哭了半个多小时,夏漫的情绪还是没能完全平复,红着眼睛回到病房,夏母一见便眼眶湿热,泛起点点水光。
后来夏母再不敢说伤感的话,把每一分钟都当作最后一分钟来过。
谁知道会不会在一下秒,就永远地闭上眼睛,所以要多看看她们。
无奈,不舍,心痛,遗憾,种种情绪交织在心头,没有经历过绝望的人,很难体会这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情。
时间的宝贵,大抵只有人到了即将谢幕的时刻,才真正懂得它的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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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时,夏漫接到言明犀的电话,说受人之托想见她一面,人已经在医院外面了。
夏漫第一时间想到了言明朗,立马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宋雨霏只是受人挑唆才会认为她和言明朗有关系,言明朗和她几面之缘,怎么可能喜欢她?
不过她还是去赴约了,夏音往后还要上学,看在言灵犀是班主任的份上,也不能让人白跑一趟。
今日的言灵犀穿着一件粉色的修身冬裙,长及脚踝,腰身收得极好,将姣好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外穿一件雪白的长风衣,领子上一圈白色的毛篷松感十足,轻轻柔柔地摆动着,看着特别治愈。
精致白皙的五官画了淡妆,黛眉杏眸,琼鼻樱
唇,看到夏漫出来,笑得眼睛弯得像弦月,好像一朵盛开在春天的桃花,迎风招展,不张扬,却让人无法忽视从骨子里透出的妩媚风情。
更为致命的,还是她的气质,知性高贵,若不是足够有自信的人,站在她面前,无形中会产生自卑,觉得自惭形秽。
作为一个女人,夏漫都忍不住惊艳。
殊不知,在夏漫暗暗赞叹言灵犀美艳时,她也暗暗心惊于夏漫与生俱来的清淡如烟的气质。
第一眼给人的感觉不是惊艳,而是干净。
干净不是说皮肤够白,眼神够纯粹,就能称之为干净。
那是一种感官上的感觉,是无法通过后天的修炼去养成的一种东西,那是老天爷赐予的礼物,别人羡慕不来。
“夏小姐,不好意思,又打扰你了。”言灵犀率先收起小心思,迎上前落落大方打招呼。
夏漫笑盈盈停下脚步,道:“不会。”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边走边聊,走到相距十来分钟的咖啡厅里。
轻盈悦耳的音乐立体环绕在每个角落,声音控制得刚刚好,高一分则嫌吵,低一分则又听不清,不高不低的分贝,既不影响客人谈话,又能让一个人前来的客人听着音乐放松。
在窗明几净的玻璃墙前坐下,服务生前来,两人各自点了不同口味的咖啡。
服务生离开,夏漫便问道:“不知道你说的受人之托,是谁?”
言灵犀双手交叉并拢,放面身前的桌面上,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猜到了。”
夏漫看着她不辨情绪的笑脸,狐疑地蹙起了秀眉,“言明朗?”
见对方点头,夏漫的眉头再拧紧一分,“为什么?”
她跟言明朗不过是点头之交,用得着托言灵犀专程来看她么?
结合起宋雨霏近段时间的举动,感觉心里发毛,怪怪的。
“你别紧张,也别害怕,虽然我这个堂弟玩世不恭,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我敢保证,他对你绝对没有任何恶意,更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言灵犀将私人情感放下,将言明朗的意思转达给她。
“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他不能亲自前来跟你道歉,所以才让我过来看看,你伤到没有,是不是被吓到了……他还让我告诉你,他很抱歉,因为他,宋雨霏对你做出如此过激的行为,等他方便了,一定前来亲自跟你说对不起。”
夏漫还是一头雾水,“道歉就不用了,我只想知道,宋雨霏的误会,只是单纯的误会,还是有别的什么隐情?”
真不是她自恋,无风不起浪,宋雨霏会被人利用,总得有原因她才会相信吧,总不会是别人随意一句话,就信了,三番五次找她麻烦。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服务生暂时打断两人的话题,将咖啡送到她们面前,“今天我们店周年庆,可以免费续杯哦,如果需要的话就叫我一声
。”
“嗯,谢谢。”夏漫微笑点头致意。
待服务生再次离开,气氛立刻沉默。
言灵犀握着勺子轻轻搅拌咖啡,低眉垂眸,似乎还在想要怎么回答夏漫的问题。
夏漫也不催促,静静地耐心等待。
终于,言灵犀抬眸歉然一笑,“这个问题我无权代他回答,我想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还是亲口问他比较好。”
这么说来,确实是有什么隐情了。
夏漫心事重重,绞尽脑汁将也没想出自己和言明朗到底有过什么样的交集,以至于让宋雨霏那样恨她?
既然言灵犀不肯说,她便不再追问,默默地抿了几口咖啡,便打算走了。
她们的身份坐在一起就很尴尬了,再一无话可说,更加尴尬,多呆一秒都不舒服。
“等一下,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就是不知道该不该问?”言灵犀放下勺子,目光陡然变得犀利了些。
夏漫刚起了一点的身子坐回去,“你问吧。”
言犀犀一脸为难,欲言又止半晌,才总算问出口,“你和童童爸爸复合了是吗?”
她用的称呼是童童爸爸,而不是直呼其名,或是像前几次一样叫沈先生。
其中的微妙用意,夏漫品出来了,面上不动声色,微笑着道:“这跟你似乎……没有关系吧?”
言灵犀也看出来了,夏漫长了一张清秀纯净的的脸,看着好像是很好拿捏的性子,实则却是柔中带刚,又聪明伶俐,并不是那么好掌控的。
“你别误会,我没有打探你们隐私的意思。”言灵犀顿了顿,接着又道,“童童是我的女儿,是彦之将她养到六岁,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相信你应该也知道。”
说完,她目光灼灼盯着夏漫,似乎想从夏漫眼神看到什么。
但很可惜,什么都没看到,风平浪静的。
夏漫歪歪脑袋,低头抿了口咖啡,“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好了。”
拐弯抹脚浪费时间,到最后还不是要暴露真实目的,何必呢。
事情没有在自己的节奏掌控里,言灵犀有些许不高兴,不过脸上并未表现出来。
“好,那我就直说了。”
夏漫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言灵犀身子往后倾,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一副谈公事的口吻,“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做别人的后妈,我想你也不例外,是不是?”
不待夏漫说话,她兀自接着又说:“我和彦之有过一段十分美好的过去,我们彼此深爱,要不是出了那件事,我们俩现在的孩子可能跟童童差不多大了。”
夏漫咬着下唇,没有打断,耐心地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言灵犀说话间一直在观察她的微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清楚地捕捉到,夏漫眸光微暗,是不愿意听自己提起这些的。
沉吟了片刻,言灵犀继续道:“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追我和他的过去,
只是想告诉你,我很感激那几年的他,也感激他帮我养大童童,但我作为童童的亲生母亲,已经亏欠了她很多,必须要弥补回来……”
“不好意思,我还是不太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夏漫实在没耐心了,出声打断她的滔滔不绝,“不管到最后是哪个女人跟沈彦之结婚,你想要回童童的抚养权,都应该去找他谈,或者你还应该去征求一下童童自己的意见,你这样做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对于言灵犀想扔就扔,想要就要回来的行为,夏漫不想去批判,毕竟真的跟她没关系。
只不过,倒是真的有些同情童童和沈彦之。
六年的父女情,哪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凭什么说拆散就拆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