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静书提出了要见三娘一面的要求。</p>
萧珏起初不同意，后在程静书的软磨硬泡下勉强同意了。</p>
程静书松了口气。</p>
只要能见到三娘，她就多一个机会。</p>
程静书掰着手指头数着时间等待燕三娘。</p>
她等啊等，等啊等，等到上眼皮和下眼皮都在打架了，燕三娘还是没有来。</p>
程静书实在困极、累极了……</p>
就在她要睡着的时候，铁门哐当一声响，有人来了。</p>
程静书摆了摆头，眨了眨眼，伸长了脖子去看。</p>
然而……</p>
来者只有萧珏。</p>
程静书往她身后看了看，狐疑道：“三娘呢？”</p>
萧珏的声音似乎有些哑，还有些丧，程静书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p>
他说：“本座反悔了。”</p>
“啊！？”</p>
“你这个小骗子，小心思那么多，说不定又在想什么法子对付本座。本座不能再冒险了。”</p>
程静书：……</p>
她太过愤怒，以至于眸光都变得太过平静。</p>
她淡淡道：“你在逗我吗？”</p>
萧珏呼出一口气，哑然道：“三娘已经背叛过我一次，若没有她暗中相助三公子，阿鹰怎么会死！？小骗子，你可能无法理解我和阿鹰的感情，阿鹰在我心里的地位无人能够取代。本座能在毒宗一步步爬到宗主之位，阿鹰居功至伟。</p>
三娘在我身边多年，不会不知阿鹰对我有多重要，但她还是选择了背叛。方才在路上本座就在想，若你求三娘帮助你逃跑，三娘会不会答应。而若她答应了，本座有没有那个勇气再原谅她一次。”</p>
程静书没有说话。</p>
她的确有此打算。</p>
只是她想得更多。</p>
若三娘过得好，她就当是一场普通的姐妹叙旧；若三娘过得不好，她会和三娘想办法一起离开。</p>
她不会做三娘追寻幸福道路上的绊脚石，但若三娘不幸福，她纵使头破血流也要带她逃离。</p>
萧珏似乎很疲惫很疲惫。</p>
他的精神劲儿好像在接三娘的路上都被耗尽了。</p>
他叹息着：“小骗子，你也要替本座想想，本座什么都没了，这段日子看着兄弟一个个倒下，本座身边的体己人只剩下三娘了。本座…赌不起。”</p>
程静书冷哼道：“所以萧爷选择逃避！？”</p>
“是！本座选择逃避。”</p>
“你倒很坦然。”</p>
“江湖中人皆称我毒宗乃邪教，总欲除之而后快。可邪教又怎么样！？本座从未真的害过谁。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说我们邪吗？因为他们比我们更邪。本座只是提供了一个买卖毒药的机会，他们若没有歹心，为何要寻毒宗买毒药！？小骗子，这世道远比你想象地还要复杂得多。本座一贯坦然，是，我炼毒制毒贩毒，但我从不强迫任何人来买毒。”</p>
“你这是诡辩。”</p>
“其实你也觉得本座的话很有道理吧！？”</p>
程静书摇头，道：“老实说，我不懂江湖上所谓的正邪之分，也对他们仅以肤浅外在分辨正邪的举动有诸多不认同。举个例子，江湖盛传血骨门乃邪教，但我觉得段哥哥比很多正道中人更好。很多事情都不能看表面，我不否认人和人之间需要相处才能窥得几分真性情。但是…你吧，你哪有你自己以为的那么无辜！？”</p>
萧珏轻嗤了一声，道：“你还真是敢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处境？不怕狼了？不怕蛇了？”</p>
程静书五指骤然收紧，没好气道：“随你。反正你嘴里也没句实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p>
“哟？不想活着去见静王爷了？”</p>
“你会那么好心吗？”</p>
“本座只是想看看你从前和逐墨那么要好，是怎么做到短时间内又勾搭上了静王爷的。”</p>
“原来萧爷这么无聊。”</p>
“人生本就是由一个又一个的无聊组成。”</p>
“你走吧！我累了。”</p>
“这是你跟本座说话的态度！？”</p>
“我已经说了，您随意。您怎么开心就怎么做。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鱼肉何必浪费唇舌呢！？”</p>
“小骗子这是认命了。”</p>
认命？</p>
呵呵——</p>
认你大头鬼的命！</p>
程静书勾唇，道：“是啊！不想挣扎了，累了。”</p>
半晌，萧珏才开了口，竟透着几分失魂落魄，道：“累了就歇息吧！本座也累了……”</p>
萧珏离开了房间。</p>
程静书蹙眉。</p>
直觉告诉她，在萧珏出去的那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p>
只是……</p>
会是什么事呢！？</p>
程静书叹了口气，双手托着下巴，苦恼极了。</p>
“小小年纪，不要总叹气。”</p>
咯噔——</p>
程静书喉咙一滚，心猛然一跳。</p>
她循着声源望去。</p>
“本王在这儿呢！傻姑娘，你往哪儿看！？”</p>
程静书一直紧绷的心情、故作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p>
她真唾弃这样的自己。</p>
真的是个“爱哭包”啊！</p>
她忍不住鼻酸眼涨。</p>
程静书看着那道影子朝自己走来。</p>
越来越近……</p>
越来越近……</p>
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擂鼓般的心跳清晰可闻。</p>
直到那道影子来到她面前，微微俯身，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p>
程静书似乎失了言语，只知道盯着影子瞧。</p>
怎么瞧都瞧不够啊！</p>
他又来救她了！</p>
这是做梦吗！？</p>
厉北廷微微叹了口气，粗粝的指腹划过姑娘的下眼睑，带下几滴咸涩的泪。</p>
他道：“本王来晚了。”</p>
程静书摇头。</p>
厉北廷低眉，似乎在仔细琢磨她话中的真假，道：“那…怎么哭了！？是不是等本王等哭了呀！？”</p>
程静书吸了吸鼻子，继续摇头。</p>
她的手将男子的脖颈圈得更紧了。</p>
这个姿势，极其依恋。</p>
厉北廷也很受用。</p>
他也回抱住姑娘。</p>
“呲——”</p>
程静书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p>
厉北廷忙问她：“怎么了？”</p>
程静书摇头，不想在此耽误时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吧！”</p>
“是不是受伤了？”男人的声音低沉了不少。</p>
“先出去吧！王爷，求你了。我不想待在这里。你带我走！”</p>
她用了“求”这个字眼。</p>
男人岂有不应的道理！？</p>
……</p>
“想走！？”</p>
“你们当我毒宗是什么地方！？”</p>
“你们眼里可还有本座！？”</p>
连续三道声音破空而来。</p>
程静书下意识抓紧了厉北廷的衣裳。</p>
厉北廷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没事，有我。”</p>
萧珏就站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上，居高临下地瞧着他们。</p>
厉北廷仍牢牢地抱着怀中的姑娘。</p>
萧珏道：“把人放下，本座饶你一命。”</p>
“本王既然来了就不会无功而返。萧宗主，有什么本事就尽管使出来吧！”</p>
“噢？现在皇家子弟都这么争气了吗！？一个空有头衔的王爷而已，竟还敢跟本座叫板！？”</p>
“萧宗主在这里和本王争夺静儿，可曾想过燕姑娘会作何感想！？”</p>
“哟，静王殿下知道得还真不少。只是你不知道吗？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三娘和小骗子是朋友，三娘不会在意。本王能同时看上三娘和小骗子，这是她们的福气。”</p>
程静书心里“呸”了一声。</p>
“噢？若真如此，本王怎么听说燕姑娘割腕自尽了？”</p>
“你……”萧珏飞身而下，额上青筋都迸出了。</p>
程静书也从厉北廷的怀中抬起了头，急问：“王爷，你说三娘自尽…是…是真的吗！？”</p>
厉北廷“嗯”了一声。</p>
“那…三娘怎么样了？”</p>
“放心，还活着。”</p>
程静书松了一口气，旋即抬起头狠狠瞪着萧珏，道：“你如果护不住她就不要招惹她！萧爷，我认识三娘的时候，她率性恣意、爽朗义气，整个人都在发着光。就连同为姑娘的我都忍不住喜欢她。可是遇到你之后，她成了什么样子！？你把她变成了什么样子！？</p>
爱一个人不是你这样爱的啊！爱一个人是无论能否在一起都希望对方能成为更好的人，能过得比昨日好，能笑得比昨日开怀。可你呢？你都做了什么！？当初三娘在你和司马大哥之间选择了你，我其实很惊讶，但作为外人，我不好多言。</p>
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当时就想啊，或许三娘和你经历过不可割舍的刻骨铭心，而没有参与过那些的我没有资格对她的选择做出任何评价和异议。我尊重三娘的选择，可现在我却觉得她错了。三娘选错了。萧珏，你不值得！”</p>
她第一次直呼毒宗宗主的名字。</p>
一方面是情绪上来了，一方面大概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吧！</p>
饶是知晓厉北廷的内力大不如前，还身受重伤，但有的人存在就会给人力量，让人觉得安心。</p>
厉北廷对程静书而言，便是这种强大的存在。</p>
这个人在，山崩地裂都无所谓，海枯石烂也不用怕。</p>
就算此刻共赴黄泉，她都会笑着。</p>
不是不怕死，是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p>
萧珏长袖一抬，整个人都处于巨大的漩涡之中。</p>
周遭树木花草都被波及。</p>
若不是场合不对，这漫天飞舞的花草竟还有些美妙。</p>
程静书对厉北廷道：“王爷，快走！”</p>
“来了怎么能不打一场！？”</p>
“王爷！你如今……”</p>
“静儿，放心！”</p>
程静书怎么放心！？</p>
现在是争强好胜的时候吗！？</p>
厉北廷也不是这样在意输赢的人啊，今日…这是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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