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东家直言相告,自己的确有一批货要运往北方,不过邳县到徐州大营的陆路水路都被从襄阳府调来的军队接管了,原有的兵将已经全部去了台儿庄一带待命,一时半刻这关系也不好找,不混在船队里还真过不去。
陆绍说既然峄城战事激烈,想必微山湖两岸的沛县和薛城也不会太平,你的船只即便到了徐州大码头也过不去。
陆会长。徐州以北的水路还是有原来的水军把守着,只要到了徐州我们自然会有办法。
唐东家的话让陆绍觉得有些奇怪,峄城那一带战事激烈,南国调遣襄阳的水军过来干嘛,那野战兵将呢?
觉得奇怪陆绍随口问了唐东家一句,结果她的回答让陆绍惊出一身冷汗:南国从局势平静的开封府调遣了野战部队,却没有从扬州和应天调兵。
‘那个混蛋在指挥,这徐州大营保不住,扬州一带摆放再多的兵将也不管事。’陆绍也顾不得客套了,让唐东家取来地图与徐业明当场研究起来。
他指着地图对徐业明和唐东家说,自己要是北国的统帅,等时机成熟派遣一支疑兵进军郑州,给南国造成调虎离山之计的假象,此时开封空虚,南国只得派遣洛阳的野战部队前去支援。
这时北国秘密从潼关和沁阳兵分两路夹击洛阳,不管洛阳会不会失守,这战事的主动权完全被北国把持了。
陆绍兄。听说洛阳城池高大,单单护城河就有五十步宽,是我们中原的一道屏障,北国恐怕不敢动洛阳的念头吧,
业明兄。兵者,诡道也。北国全民皆兵然物资相对匮乏,为什么在峄城发动自己并不擅长的消耗战,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绍兄。北国要是攻不下洛阳,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绍摇摇头指向地图上的一个点,说要是北国派遣一支精兵突袭占领许昌,那么南国的整个防线都会变得被动,这支精兵趁着混乱再次突进,先摆出北上进军开封的架势,然后偃旗息鼓袭击这里,徐州大营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商丘!徐业明疑惑地看着地图喃喃自语:我们在商丘一直有重兵驻扎,北国派遣一支奇兵想攻占商丘,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这般绕圈子还不如直接从开封那边打过来呢。
唐东家听了也看向陆绍,她不懂军事,徐业明的疑惑也是她的疑惑。
业明兄。要是开封那边正面攻得进来,北国早就打过来了。说着陆绍看了一眼唐东家: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峄城早就有商丘的兵将在作战,不然也不会调遣洛阳的野战部队。
峄城的确有商丘的兵将,不过具体的情况不清楚。唐东家和徐业明一脸惊讶地看着陆绍,陆绍心想这有什么稀奇的,前世这类游戏多得是。
陆会长。你的意思是?
北国的真正目标是徐州大营北面的屏障,只要拿下沛县,徐州大营就暴露在他们的兵锋之下。
襄阳的水军没有派上去支援微山湖一带,说明北国并没有在西线压迫南国,这不符合军事常理,其目的就是为了制造局部战况的假象,而唐东家有路子可以通关把货物运往北方,也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沛县一失,峄城、台儿庄的兵马也坚持不了多久,南国只得后撤,依托大运河重新构筑防线,前线物资的调运难度将成倍成倍地增加。
陆绍兄。那我们怎么办?徐业明一听急了。
业明兄。咱们这趟差事稳妥得很,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把粮秣送进徐州大营,不过,明年这差事可就令人头痛咯。唐东家,我劝你一句,这种节骨眼上不值得冒险,不然战败后有的是寻找替罪羊的眼睛。
要是唐东家相信本人,那咱们就联合起来做一票粮秣生意,只要你能拿到徐州大营的空白名号回执,咱们就从邵伯运粮秣上去,能运多少就运多少,等战事稳定下来再去江南各府高价兜售。
唐东家呆呆地盯着地图沉思。
她只是从过往的苏州府商贾、船夫嘴巴里零星打听到一些关于陆绍的传说,并不真正认为他有多么厉害,这次也是陆绍在镇江打出了名头,唐东家才对能文能武的陆绍另眼看待,可是如此军国大事,岂是一个衙役一个商贾女子能参与的?
万一只是峄城的局部战事,送上去的粮秣,事后谁肯给她大洋;真要是全面开战,一旦徐州大营失守,结局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个精光。
陆绍兄。你有几成把握?徐业明严肃地看着陆绍问,他可是知道陆绍有多么厉害。
就眼下这些情况,至少超过六成。
那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看着地图陆绍想到了一个令钓鱼学社扬名立万的机会,至于朝廷的痛苦,似乎距离自己太遥远。
他吩咐徐业明带上最能跑的舒培元立刻包快船赶去应天府,找颜辅廷和孟可均,让他们通过关系把这个分析以钓鱼学社的名义递上去,以后的事就不用管了,徐业明只需要在应天府等候消息。
徐业明才转身就被唐东家叫住了,说她可以安排船只送徐业明去镇江,自己在应天府还有一些关系,要不要书信一封。
陆绍是希望颜辅廷他们在国子监把事情闹起来,自然不想与那些豪门权贵有牵连,婉言谢绝了唐东家的好意。
小丫头带着徐业明去找掌柜的安排船只,楼上只剩下陆绍和唐东家,陆绍把挎包里的银票全部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说自己以苏州联合商号的股权作抵押,唐东家可以贷多少大洋?
陆会长。你真要赌?
唐东家。北国有骑兵部队,若我猜测不错的话,他们派出的突击部队应该是骑步兵,等北国大军拿下沛县,他们随时可以派出轻骑兵骚扰我们的粮道,到那时徐州大营才会知道粮食的珍贵。
两人谈判的工夫小丫头蹭蹭蹭跑回来了,说已经送徐业明二人上船南下,徐业明出门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经历了一场惊险。
谢公子、樊少爷等人就在不远处的酒楼里喝茶,本来他们赶到后准备趁着陆绍和徐业明上岸闲逛的时候动手把人掳走,哪知道两人才露面就跑进了唐东家的铺子。
这回谢公子想带人冲进去拿人却被樊少爷给拦住了,说是这家铺子的东家后台硬得很,老爹亲自交代不得冒犯的。
樊参将如此重视的商号肯定不是易于之辈,谢公子一来不想让这件丑事张扬出去,二来不明白对方的底细怕一脚踢在铁板上,因此耐着性子等两人出来。
几个家丁猫在唐东家的店铺附近,看到徐业明出来立马去禀报,谢公子觉得徐业明连话都没有说过,属于陪绑角色,只吩咐一个家丁盯着,不要打草惊蛇,等徐业明登上唐东家安排的快船扬长而去,再想拦截就晚了。
唐东家在铺子楼上踱着步子,时不时看看地图,思考着要不要与素昧平生的陆绍做这一单生意,思前想后,最终让她拿定主意的是陆绍在镇江的表现。
南国少有能文能武的人才,她亲眼看着陆绍当机立断派徐业明去应天府活动,唐东家多少猜测到陆绍的用意,如此果断的人物,似乎只得赌一把。
更重要的是,陆绍和徐业明都是还在学堂的少年豪杰,这一次真要是赌对了,往后的好处不言而喻。
陆会长。十艘大船明早与你们一起出发,一夜功夫只能张罗这么多了,你我一人一半,只需一张欠条。
唐东家高义。陆绍多谢。说着陆绍起身鞠躬,这里面有代表徐州大营军将感谢的意思在里面,唐东家错开一小步只受了半礼。
邵伯的青稞面粉价格是四块大洋一袋,整整五十斤,一艘大船可以装载一千包面粉,陆绍当即写了一张两万大洋的欠条。
陆绍相信,照唐东家在邵伯的路子,一晚上五十艘大船都能整出来,只不过初次见面,人家肯给这给面子,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
临走的时候唐东家问陆绍,万一沛县一带真被北国夺取,那南国该如何应对,陆绍有些搞不懂唐东家为什么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这与商贾无关。
他想了想说: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第一场戏才刚刚开始,说沛县的事显得太早了,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说不定会把陆绍逮进衙门治一个妖言惑众的罪。
陆会长手握兵部公文,徐扬一带哪个衙门敢动你一分一毫。
呵呵。唐东家说笑了。拿鸡毛当令箭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了,陆绍听得脸有些发烫,打着呵呵搪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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