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突然微微一笑：我想找你谈谈心。
啊？豹哥惊讶的嘴巴里可以塞进一个拳头。
进了值房两人坐下，陆绍把搬迁码头的得失分析给豹哥听。
现在的夜香码头就在城门洞旁边，这样的局面，南门外永远也繁华、兴旺不起来，结果是便宜了夜香帮一个，然而整个南门附近的街坊却在受罪，生活永远没有指望。
而新码头只在三百五十步开外，粪车只需多走三百五十步，就能让南门的形象和局面为止焕然一新，让南门附近的街坊们生活也有了盼头。
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豹哥你兴师动众的想和我理论。
咱们理论什么啊？
夜香码头是顾县尊亲自下令搬迁的，一切工作都有吴县县衙工房派人监督，就连干活的伙计都是他们招来的，说得直白点，联合商号只管出钱不管事。
话说回来，联合商号要是不愿意出钱干这工程，府城有的是想做这事的商号，你们夜香帮难道想和全府城的商号对抗！
你们有这本钱吗？
我知道，你们有怨气才会被人当枪使，所以才不计较，不过，下不为例。
陆会长。你说的道理阿豹也明白，只是我们夜香帮本就是在尿屎上讨生活的苦哈哈，为的只是一口饭而已，这成本增加了，弟兄们就得勒紧裤腰带，没法活啊。
人活着就是你斗我来我斗你，不是你踩着别人上就是别人踏着你前进，谁也逃不了，最后死翘翘了也不能例外。
有人说我好好读书与人为善、与世无争。
狗屁！
想找一份能过体面生活的工作，就得把绝大多数的同学给拼下去，不直接伤害人不假，但是比拼无处不在，人家乞丐还要抢地盘呢，何况是正常人。
不好好读书，那对不起，有的是想拿你做垫脚石的角色，而你，几乎连争的资格都没有。
对这陆绍一点儿也不在乎，可是，气势汹汹上门兴师问罪的彪悍角色突然塌下腰哭穷，就差抹眼泪水了，这让陆绍挺为难。
不是日子过得艰辛，估计这豹哥不会如此做派。
不是为了兄弟们和家眷能有口饭吃，豹哥宁死也不会服软。
陆绍说衙门工房监管的管事老潘是个好心人，帮着联系了煤渣，想把这三百五十步铺成煤渣路面，这不在衙门的要求里面，不过考虑到夜香帮的难处，联合商号愿意出这笔钱。
陆会长高义，阿豹今天孟浪，在这你给你赔罪了。一听说还有这事，阿豹一脸羞愧。
陆绍表示南门开始兴旺起来，理应街坊们都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好，没道理让夜香帮独自承受压力，他说联合商号可以与商业街的铺子铺位协商，在他们需要扩大经营招人的时候，优先给夜香帮三个名额，一人一个月至少五块大洋。
至于夜香这个活计，陆绍自己也不了解，还得好好研究一番，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或者办法。
上回顾村长来府城卖芦花鞋的时候陆绍问过他，既然村子里的土地太贫瘠，为什么不到府城运几船大粪回去施肥，顾村长叹了一口气说大粪倒不要几个钱，可是临湖镇距离府城那么远，而后湾村又是临湖镇最偏僻的村子，算算不菲的运费，不划算。
软硬都不是对手，最后豹哥保证绝对不再冒犯联合商号，再次感谢陆绍给帮众、家眷找伙活计之后回去了。
府城的消息传得很快，尤其是引人注目的东南门商业街，关注的人多着呢。
住得比较近的郭秋元、徐业明、小慧姑娘几个率先赶过来，随后吕素文、韩学铨、颜辅廷、梅梓他们陆陆续续都过来了，包括其余的几位股东和一些钓鱼学社成员。
奇怪的是，陆绍的跟屁虫马旭没有露面，这更让陆绍确定，吴县衙门事先是知情的，他们故意支走了马旭。
令府城街坊们震惊的事还在后头，北大街上涌出来一股人流朝南而去，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虽然衣着破旧但是一个个神情愤怒、决然，一副前去拼命的架势。
西北街区那五条街在家的街坊们全都出来，有的拿着板凳、有的拿着棍棒、有的拿着泥砖、有的拿着扫把，还有的小孩手里紧紧握着小石块、砖块，总之一句话，没一个空手的。
他们一路走一路吆喝，把在外面做事的街坊全拉了进去，还有去榷场通风报信的，那儿可全都是青壮。
人群走到大街交叉口被府衙的壮勇给拦下了，很快从人群里走出来几位老人，举着手里的砖块对壮勇们吆喝：
有人在商业街捣乱想断了护卫队员们的活路，街坊们前去支援，请差哥们放一条生路，或者请差哥们一同前去，只要把把捣乱者逮起来带走，街坊们绝不动手。
壮勇们哪作得了主，班头一溜烟跑进去禀报，等了一盏茶功夫里面派一位捕头出来喊话，让街坊们不要闹事，商业街的事府衙没有接到吴县县衙的报告，现在马上派人去核实。
救人如救火！
这种事还用得着核实，直接去不就得了。
街坊们一听顿时鼓噪起来，嘴巴里骂骂咧咧着吆喝什么的都有，捕头一看不好糊弄只得再次进去禀报，这回立马有了回应，捕头即刻带人去南门商业街，西北街区的街坊们不得闹事，原地等候府衙的命令。
街坊们一看那位捕头果真带着壮勇、帮闲快步朝南门赶去，大伙在几位带头大哥的吆喝之下坐在府衙广场等候结果。
他们这一闹，整个府城的街坊们坐不住了，纷纷跑过来看热闹。
街坊们都涌上了街头，衙门自然不会不闻不问，首先是府衙，派出壮勇、衙役维持现场秩序，其次是长洲县的梅县尊，闻报立马带着大批衙役赶过来支援。
街坊们。请大家听本官一句话，府衙已经派捕头去南门商业街处理，大家不要再闹事，赶紧带着老人孩童回家。
梅县尊。街坊们不想闹事，可是有人想断了护卫队员的活计，这不是要断我们的生路嘛，这事要上没个说法，横竖是个死，我们大伙就在这里坐到死为止。一位老人大概是长洲县衙门的熟面孔，他走到梅县尊面前鞠了一躬不卑不亢说。
梅县尊赶紧回礼：老方。请相信衙门，我们一定会秉公处理，你还是劝劝街坊们回去吧。
梅县尊。不是老方要抗命，街坊们刚刚吃上一顿青稞面疙瘩，这下听说要断了生路纷纷自发跑出来了，谁也说不动啊。老方长叹一口气。
老方。请你做做街坊们的工作，千万不要闹事，我去府衙请示一下。
两条大街交叉口的街坊们越聚越多，不光是梅县尊这边急得焦头烂额，顾县尊那边也动起来了，他亲自带着衙役往南门赶去。
等府衙的捕头带人赶到商业街，豹哥早就没人影了，陆绍见了捕头问明情况，暗暗责怪自己这回太心软，明明心里清楚西北街区的街坊们会闹事，可是想到自己黑了夜香帮一把，而豹哥做事又留了分寸，最终选择了息事宁人。
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只是陆绍与豹哥已经达成一致，这事他不能再搅合了。
做人，总得讲点信誉，想着一个人把所有的好处都占了，这样的角色，大伙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街坊们因为东南门商业街的事情而跑出来闹事，作为商业街的负责人陆绍自然得赶去府衙帮着安抚，不过那位捕头并没有和陆绍一同赶回去。
街坊们在等待一个说法，不把带头大哥阿豹锁拿回去，你叫那捕头如何回去交差。
等陆绍赶到吵吵闹闹的府衙广场，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不光是那些街坊们，就是府衙和长洲县县衙的衙役，也齐刷刷盯着他。
陆绍身后的徐业明凑到他耳朵旁嘀咕了一句，陆绍先对坐在广场的西北街区的街坊们鞠了一个躬表示感谢，然后走向站在前门大门口台阶上的梅县尊和任推官。
吴县县学学子陆绍。见过两位大人。
梅县尊和任推官对看一眼后说：原来你就是那个陆绍，好厉害的手段。
梅县尊一直对陆绍没什么好感，再说在任推官面前，因为自己的宝贝女儿和陆绍那些人纠缠不清，为了避嫌，一开口就给陆绍挖坑。
学生不明白大人的意思。陆绍有些诚惶诚恐。
你是聪明人，不用本官说的那么直白吧。
学生惶恐。陆绍哪会上当，油盐不进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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