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建码头不是有钱就能干的、随随便便的事。
首先是正式的书面申请，申请要求把各项细节都罗列出来：申请人背景、理由、用途、建造地址、用处还有资金来源等等，要不是这事中间有董师爷斡旋，没个一年半载甭想看到衙门的批文。
为啥这般麻烦？
码头有军事用途，得向府衙、兵部报备。
还好动心思的是顾县尊，要是等几年变成了顾府尊，那得等兵部的答复到了之后才能开工，如今只是县衙级别的事务，一切有府衙顶着。
这还不算晚，开工得选黄道吉日祭河神。
两周之后，码头开工建造的前一天早上，陆绍才刚刚起床正在洗漱，大门口就传来了猛烈地拍门声。
‘谁这般鲁莽？’陆绍皱了下眉头心里嘀咕。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东南门商业街的生意蒸蒸日上，全城的街坊们时不时会去商业街逛逛，尝尝各种小吃、淘淘便宜物品，感受别样的夜市风情。
联合商号终于引起了府城权贵们的注意，一些商业活动，官方活动开始发请柬给会长陆绍，有时是去摆个人场、有时是去出个钱场。
陆大会长，如今算是府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陆会长。陆会长。请开门。就在陆绍纳闷的工夫，大门外传来了呼喊声，陆绍一听竟然是宗进照，知道肯定是商业街那边出事了，顾不上漱口几个箭步跑到门口。
陆会长。商业街出事了。宗进照大口喘着气一脸急切，一看就知道是拼命跑过来报讯的。
出了什么事？
夜香帮的人堵上门来了。
夜香帮？你们知会了对面的值守壮勇没有？
都说了，李班头勉勉强强过来看了一眼，不痛不痒吆喝几声不许闹事就回去了，还不让他的手下出面维持秩序。
嗯。
商业街夜间要值守巡逻帮店家看护，看守城门的壮勇同样要值守，经过沟通双方决定联合起来办事，夜间按着时辰双方打照面互报平安。
你可别小看这个打照面，那就是壮班罩着商业街的治安，你去商业街捣乱，那就是给衙门难堪。
陆绍也不占他们便宜，每晚鸡蛋大饼子，值守的壮勇们一人一份，有这层关系，李班头不应该是这表现。
‘有问题。’陆绍明白有人出手了，能令得董师爷忌惮的角色，全府城屈指可数。
队员们有没有动手的？
报告陆会长。没有。全都守在栅栏门口不让他们闯进去捣乱。
很好。
陆绍回屋第一次穿上壮勇的制服，配上腰刀，再从文件柜取了一份文件才出门，黄成业见了想跟去助威被陆绍喝退了，让他安心去学堂念书。
说起这把腰刀还是董师爷关照的，说壮勇副役的差事委屈陆绍了，可是正役必须得有县学考出来，实在帮不上忙、也不敢帮忙，因此借口商业街算是一个独立部门，破格给了管事的陆绍班头的配置。
赶往商业街的路上陆绍询问事发的详细经过，知道夜香帮来了一位自称豹哥的角色，言语之间比较狂妄，不过没有带人冲撞栅栏，还算是有理智的示威。
陆绍点点头，知道自己该怎么处理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赶到商业街口子上一看，陆绍还是气得面色阴沉似水。
十多辆粪车，有的散落在南大街上，有的堵在栅栏口子前，还有三十来个赤着胳膊的角色，人人扛着挑大粪的扁担在那嚷嚷，什么联合商号背后捅刀子，不给弟兄们活路，鱼死网破之类的话。
附近闻讯赶来的街坊越聚越多，由于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只在一旁指指点点，没有大声吆喝的。
十个护卫队员分成前后两排举着竹枪与他们对峙，陆绍从人缝里看过去，队员们人人怒目圆瞪、咬牙切齿，但是没一个开口嚷嚷的。
‘不错，有点样子出来了。’
陆会长来啦。
一位斜刺里跑过来看热闹的街坊抬头看到陆绍两人，他见到陆绍一身壮勇打扮楞了一下才大声吆喝，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在给自己壮胆还是给陆绍助威。
挤在前面的街坊回头一看纷纷给陆绍让路，那个领头的豹哥随即转身朝陆绍这边盯过来；豹头环眼，一头乱发，就是脸黑了点，其他方面倒还有那么点意思，不愧豹哥的称号。
陆绍上前的时候，这位豹哥龙行虎步迎上来，一看他走路的架势陆绍知道这个角色会功夫，属于外家拳挺刚猛的那类。
说到外家拳，这里陆绍给大家普及一点关于内外功夫的小知识。
不要一听外家拳就说人家不厉害，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外家拳练得认真也是能派上用场的。
说外家拳比不上内家拳，那是对于高手而言，领会了技击奥秘的内家高手，一个照面就能要外家高手的命。
把全身的劲气瞬间集中到一个手指头上，别的不说，算算这力学，该是多大的力量，再算算受力面积，皮肤下全都被打坏了，点上去就是人命，还不会当场死亡。
就像现代科学无法解释丹田之气一样，法律也拿这种击打没辙。
只是，这样的高手不多。
因此，外家拳练得认真。刻苦，也能横扫江湖一大片。看这位豹哥的步伐，无疑就是能在府城横扫一片的角色。
豹哥。幸会。陆绍先开口。
豹哥听了明显一愣，这是江湖的口气，闹事归闹事，礼数不能输给对方：陆会长。幸会。
阿豹。你聚众闹事，胆敢藐视官府法令，现在让你的手下带着粪车离开，本人看在你无知的份上不计较，否则，陆绍这身衙门装束可不是摆设。
说着陆绍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书在豹哥面前扬了扬，豹哥别的没看清，可是文书上的红印，十分刺眼。
你没想到陆绍翻脸比翻书还快，豹哥一时愣住了。
怎么，傻啦？
陆绍冷冷地盯着他随后把手里的公文递给一旁的街坊：阿豹看样子不认得字，请你念给大伙听听。
成。
附近的街坊都认识陆绍，那人倒也不怯场，接过公文大声朗读起来，这份公文是当初陆绍为了避免麻烦特意问董师爷讨来的，可以说只有点屁有，它对粪车具有压束力。
上面一共没几行字，意思很明显，就是自南大街隔离带修建完毕起，粪车不得出现在隔离带东侧的街面上，进出一律走隔离带西侧，违者严惩。
陆绍向董师爷讨要这份文书的时候，董师爷还笑说一句话的事儿，一本正经搞个公文干嘛，陆绍解释说名不正言不顺，有了衙门的公文办事才有底气，也是借借顾县尊的官威。
其实他心里清楚，有分司衙门这样的敌手和态度不友好的府衙，即便只是一根烂木头的狗屁事，也能把人打趴下。
别说陆绍，就是树大根深的苏州府首富陈家，若朝廷想修理他们，随便在府城找几个街坊，随意写几张当年在陈家的铺子买了陈芝麻烂谷子吃坏了肚子的状纸，就能告到陈家锒铛入狱、家破人亡。
豹哥和他身后的兄弟听着街坊读完公文当场就懵了，吩咐他们过来闹事的人只说是口头命令，这会儿没人会出面的尽管去捣乱，哪知道陆绍来这一出，这下就是把他们全部锁紧衙门也无处喊冤。
我们走。豹哥狠狠瞪了了陆绍一眼朝身后一挥手就想离开。
陆绍摘下腰刀横在豹哥面前：慢着。刚才本人已经说过了，让你的手下带着粪车赶紧离开，至于你说着陆绍摇了摇头。
你想怎样？豹哥厉声道。
跟我走一趟。
陆绍话一出口豹哥身后的兄弟立刻炸了锅，一个个嚷嚷着举起了扁担，有个莽撞的角色甚至冲到了陆绍跟前晃动扁担威胁，宗进照一看一个箭步挡在他前面，这架势哪有气势，陆绍用腰刀一拨，宗进照莫名其妙闪到了旁边。
你们想造反！陆绍一字一顿。
都给我住手，拉着车回去。豹哥一声吆喝。
豹哥，不能跟他去啊。
豹哥。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豹哥
我说话不管用啦！走。
夜香帮的兄弟在豹哥的斥责下眨眼间跑得干干净净，陆绍对四周的街坊拱拱手，说事情已经解决，让街坊们散去。
他带着豹哥到了库房边的值房门口，豹哥不肯进屋：你不锁我去衙门？
豹哥。你我前世无怨后世无仇，我锁你去衙门干嘛。
陆会长。你一会儿豹哥一会儿阿豹，我搞不了这一套，有话直说。豹哥怒气冲冲瞪着陆绍。
称呼豹哥，因为你是夜香帮有头有脸的人物；叫你阿豹，是因为你聚众闹事，犯了官府的禁忌，你的明白？
豹哥点点头：陆会长果然是非常人，说吧，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随便。
聚众闹事、藐视官府，就凭你一个扛不下来，你没那么大面子。
你到底想怎样？豹哥的指节握得咯咯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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