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县县学就在县衙的斜对面，出了前门陆绍一看时辰还早，就去胥门大街的糕饼店买了一盒礼品，这才施施然朝县学而去。
学堂的大门敞开着，可是大门附近没有一个闲人，陆绍孤零零一人拎着糕点盒子靠近学堂的大门，要多显眼有多显眼，门房不是陆绍上回来见到的那位，他从陆绍进入学堂大门范围就已经注意到这个年轻人了。
门房觉得走进来的年轻人有些奇怪。
你说他是县学的学子吧，定睛瞧瞧觉得有点不像；你说他不是学子吧，仔细看看却带着不少学子的味道。
喂。你是？等陆绍走过值房，门房终于开口询问。
我是这里的学生，今天是第一天上课。
哦。难怪觉得眼生。学堂里有规定，不允许带吃食进去，要不你把东西存放在这里，中午再来取。门房终于明白陆绍哪里不对劲。
我现在去拜见庞教谕，小小礼品不成敬意。奶奶个熊，把糕点寄存在值房，那不是肉包子打狗。
门房听了一愣，心想这年轻人什么来路，竟敢主动招惹庞教谕，真难得，他挥挥手让陆绍进去。
陆绍拜见庞教谕干啥？
除了露露脸刷刷存在感套近乎之外，他还有个顺水人情送给庞教谕，至于庞教谕是不是能抓住、有没有能力抓住，那不关陆绍的事。
到了庞教谕的办公房一问，庞教谕去学舍巡查去了。
原来今天钓鱼学社下午要开大会，女子学堂千娇百媚的学妹们都会过来，惹得吴县县学这帮家伙那还有心思念书，一个个成了猴子屁股坐不住了，庞教谕不得不拎着戒尺再一次亲自上阵。
还好陆绍提着糕点过来拜访，要不然下午还不知道会被如何修理呢。
陆绍。你们钓鱼学社搞得声势不小啊。庞教谕问讯回来看到陆绍恭恭敬敬拎着糕点候在台阶下，总算露出一丝笑意。
都是庞教谕。冯训导厚爱，才有一点点小成绩。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嗯。跟我来。
看在五百大洋和一盒糕点的份上，庞教谕让差役给陆绍上茶，两人谈话间庞教谕希望陆绍能来县学上课，真正学一点学问。
陆绍推说事情多，回了临湖镇得管钓鱼队和后湾村的事，这次来府城是被顾县尊招来的，负责南门商业圈的开发，估计从明天开始就得手忙脚乱、没日没夜的忙乎。
陆绍。你才多大年纪，有了学识才能考试过关，脱掉旁听生的帽子。
是。
接着陆绍告诉庞教谕，说是县衙在南门东面有两间铺子空关着，他让庞教谕想想办法把资产划到县学名下，往后靠出租店铺，也能有一笔稳定的收入。
庞教谕听了摇摇头，他解释说县衙的资产是县衙的、县学的资产是县学的，不存在划拨的事，县学如果铁了心要那两间店铺，顾县尊自然会顺水推舟。
只不过店铺得用学堂经费抵充，而且价格必定是市面价，明摆着吃亏的事。
庞教谕的说辞对陆绍来说是一个机会，不过他并不想把那两间店铺搞到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传到顾县尊的耳朵里，他会怎么想？
戏弄父母官的智商。
破家县令，灭门令尹。
陆绍还想过安生日子，些许钱财只得拿来做顺水人情。
庞教谕。若不划给县学也成，只要您去县衙讨到那两间铺子的使用权或者干脆便宜些租下来。
南门那地方冷冷清清的没人开店铺，要来了还得倒贴租金。庞教谕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陆绍拍胸脯表示肯定不会亏钱，要是租不出去，钓鱼学社会出钱租下来，绝不会让县学亏本。
知道现在钓鱼学社有钱，可是庞教谕依旧迟疑不决，两间店铺充作仓库也就一二十个大洋的租金，为了这点钱拉下老脸去顾县尊那小毛头面前说情，不划算、不值得。
庞教谕。要是有一天南门红火了，那店铺人家肯付一百大洋的租金，你会去顾县尊那儿说情吗？
当然要去。
可是庞教谕，那样一来顾县尊还会轻易答应吗？
你的意思是庞教谕端起茶盏慢慢品了两口，随即眉头舒展开了。
庞教谕。您得等到明天再去县衙，不然陆绍就得有麻烦上身了。
放心吧。陆绍。你知道县学经济方面困难，有机会可得给我们留心。庞教谕笑眯眯看着陆绍说。
没问题。陆绍是您的学生，自然会把县学的事放在首要位置。
说实话，这事儿陆绍多少担着一点干系，可要是对吴县县学不闻不问，等哪天钓鱼学社赚多了，庞教谕必定会气势汹汹找上门来。
到了那时候，陆绍就得从联合商号的口袋里往外掏钱，与其那样，不如先拿道友顶上去。
再说了，这个口子是开不得的。
给了吴县县学，人家长洲县过来，你总得打发吧，还有冯训导那儿，胃口可比县学大多了，还有府学，都不是善茬，这乐善好施的名声一旦在圈子里传开，各种麻烦可想而知。
因此开口子和没底线的步步后退是同一类，只能暂时平息眼前的困难，却为今后的危机埋下了祸根。
只有真英雄，能咬紧牙关顶住艰难困苦，只要顶上去，对方也得耗劲不是，打开的就是余地，而一旦退让，看似可以喘口气，其实结局已经注定。
天下围攻就是步步退让之后自己这么招来的。
大礼堂只有三个家伙在忙乎，徐业明。韩学铨和郭秋元，今天县学人心浮动，庞教谕只批准他们三位离开学舍做事。
时辰还早，陆绍让韩学铨和郭秋元继续辛苦，自己把徐业明带到门口，问他关于胡学妹介绍的的单那生意。
徐业明说陆绍走后双方谈了两回，对方给出十八的利息，着实不错了，只是抵押物品还没有提供，因此双方暂时只达成口头协议。
若符合手续，就贷给他们五千大洋。
陆绍兄，联合商号不是也准备开展放贷业务嘛，干嘛我们要把自己的资金借给别人？徐业明正暗自庆幸没有与胡家的钱庄签署协议，听了陆绍的话大为不解。
陆绍说咱们募集的善款数量有点多，又不给县衙上税费，人家能不盯着！那笔钱得分散开来，只有拆散了别人才捉摸不透。
他要求徐业明把拆借给胡家铺子的款子单独立账，然后交给自己亲自保管，剩下的钱也可以拆借短期的，等联合商号开张后看看具体情况再作决定。
施工期至少得二十天，主要是等泥砖晒干、芦苇收割上市，然后是三个月免费期，接下来是磨合期，进驻南门的铺子大概要在半年之后才会考虑是否扩大规模，陆绍让徐业明把拆借期控制在半年之内。
陆绍兄。半年内的拆借，利息比一年期的少好多。
这没办法，总比把银票放在挎包里强。陆绍挎包里还有八千银票，有的是底气。
中午放学的时候接近一半的学子朝大礼堂涌过来，徐业明解释说昨天韩学铨和郭秋元来学堂通知成员们开大会，大伙知道女子学堂的学妹们也会过来之后，又有几十个学子报名成为了准成员。
准成员来者不拒，正式成员严格考核。
发展势头强劲的钓鱼学社开始摆谱，对正式成员的要求愈加严格。
业明兄。咱们的成员中有没有成绩一般，人品不错，不想继续在学堂里厮混的人？
陆绍兄。你的意思是？
业明兄。联合商号和学社管理南门商业圈，都需要人手，你们这样子兼差总不是长久之计，倒不如在我们内部招聘一些成员出来做事。
这是个好主意。
县学不设置限制，只要考核通过就可以入学，但是想进入县衙谋一个差事，那就得参加统一的考试，成绩优秀者才能脱颖而出；对绝大多数县学学子而言，这里只是一块进入社会谋生前的跳板。
陆绍兄。你觉得我怎么样？徐业明毛遂自荐。
一边去，你得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府学。陆绍需要一个心腹帮着自己管事，他问徐业明，韩学铨和郭秋元两人读书到底如何。
徐业明说韩学铨学的东西杂，会的多不过都不精通，读书一般般；郭秋元眼下读书也普通，只不过以前是因为家里贫困，一回家就得做事，不然没饭吃，现在学费和口粮有钓鱼学社援助，或许能考上府学。
你去把他俩叫来，咱们一块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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