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我对你如此宠爱细心教导，并不只因为你是陆家的长子长孙。你知道么，你的性子，其实同你祖父是最为相像的。”
祖父么？
陆子俊微微有些诧异，事实上，他对祖父和父亲的印象并不深，大多的记忆又停留在年幼时期。陆老夫人陡然提起，他能够想起来的其实也不是很多。
“你父亲的性子太过温吞，做事又太过于墨守陈规。你二叔则是小聪明有余，在大事上难免急躁了些，终究是不够稳重。”
这些年里，他还是第一次听见陆老夫人这般说自己的父亲。那个早逝的男人只在他心中的记忆已经随着年岁的增长，逐渐转换成了符号一般的存在。
“你年幼的时候，我本以为你会和你父亲一样，天生的一副文人风气，对于朝堂之上的很多事情都不感兴趣。可事实上，你比你父亲要争气得多。”
陆老夫人脸上更添了几分苍白，显然是被这次的事情气得不轻，身体也是在这一瞬间垮了下去。
“你和你祖父很像，而且，你现如今还这般年轻，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毁掉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别忘了，你肩上还有整个陆家。”
“祖母……”
陆子俊眉头紧锁，他根本没有预料到陆老夫人会和他说这些，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你对凤朝歌的心意，我不是不知道，可是，你仔细想想，你对她到底是真心喜爱，还仅仅是因为求而不得才会如此？”
她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咳出了些带着血丝的痰沫出来。她现在摆明了已经时日无多，自然不可能像之前那般还对陆子俊循循善诱，等着他自己醒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
她为了陆家殚精竭虑了一辈子，可不想见到陆家最后同自己一起陨灭。
“你是我自幼带着长大的，从小想要什么都能轻轻松松地得到，如今她负了你，你心中有不甘是理所应当的。可你不能因为这份不甘，便放弃了自己！”
“祖母，孙儿以后，不会再眷恋于这些儿女情长了。”
陆老夫人眼中闪过了一丝欣慰：“这盒子里是白家的罪证，这些东西，已经足以扳倒白家了。你将这些东西交给太子殿下，去，去向他换取对我们陆家的信任，暂且先一心辅佐着他，知道了么？”
“可是，既然有这些东西在手，为何我们不自己动手？”
他是知道，老皇帝现在对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充满了忌惮。若是将这些罪证都交给朝廷，不光可以打消皇帝对他们的猜忌，说不定还能让陆家的地位扶摇直上，以后再也不用跟在几位皇子身后仰人鼻息。
“你当真以为皇上会相信我们陆家么？交出了这些东西以后，你又如何解释我们暗中收集罪证的缘由？到时候，不还是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她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活了个通透无比，“这东西，原本我是打算交给八殿下的。只不过，现如今我们同八殿下的关系成了这样，倒不如完全站到太子殿下这边来，如此说不定还能有几分活路。”
“你去吧，往后没什么大事，便不用来征求我的意见了。”
陆老夫人重新躺回了床上，闭上了双眼，并不打算再和他说别的了。
这盒子本身的分量算不得重的，可陆子俊捧在手中依然是觉得沉甸甸的。他并没有犹豫，即刻找到了齐辉的太子府上。
“你将这些东西交给我，是什么意思？”
齐辉掂量着陆子俊递过来的木盒，自然是清楚这些东西的分量是有多重的。可他终究是有些怀疑陆子俊的目的，更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真是假。
“子俊既然已经决定跟随殿下，自然是要一心一意辅佐殿下，为了殿下的千秋霸业而奋斗。”
陆子俊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便接纳这些东西，一早便想好了说辞，“这些东西，便是子俊耗尽整个陆家的底蕴收集出来的，交给殿下，自然是希望殿下在朝中的地位能更加稳固。”
“好，很好，等日后本殿下登基，定然是不会忘了你曾经为本殿下做过的事的。”
对于陆子俊如此识相的举措，齐辉自然是满意的。他原本还对陆家和陆子俊心存芥蒂，又怀疑陆子俊和齐衡的关系，再加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他总觉得都是陆子俊的疏忽。
如今他这么做，倒是彻底让他能放下心来了。
......
齐辉将白家的罪证拿捏在手里，自然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平白得了这个好处，他当然也不会亏待了陆子俊。不仅给陆老夫人送来了一大堆的滋补药物，还应允了陆子俊不少承诺。
陆子俊想要的当然不止这些，他现如今只想借齐辉的手扳倒齐衡。
相较生性多疑又谨慎的齐衡，齐辉可是要好对付得多了。
“你前几日不是还说，让本殿下不要太过冒进么？”
听到陆子俊的打算之后，齐辉反倒是有些犹疑不定了。
并非是他已经放下了对齐衡的彻骨恨意，只是因为母后听闻了他的做法后对他大为不满，又派人过来将他给教训了一顿。
他纵使是再恨齐衡，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贸然出手了。
他能够获得如今的地位，全然是靠着母后以及母后背后的家族作为依仗。要是他真的惹得母后不高兴了，那这个太子之位说不定都保不住了。老皇帝这些时日对齐衡的满意越发明显，他更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了。
可手里握着白家的罪证，要是能够用这些将白家一网打尽，那他在朝中的威望定然是要更胜以往的。一想到这之后会发生的事情，齐辉便已经有些飘飘然起来。
“殿下此次出手，应当是最好的时机。”
陆子俊知晓他已经心动，再度开口已经换上了一副全然为齐辉考虑的口吻，“近几日朝中关于您的谣言愈发盛嚣尘上，您若是再不做些什么，恐怕先机都要被八殿下占去了。”
听见他的话，齐辉脸上更是多了几分动摇。
他已经不敢再等下去了，若是再等上两年，齐衡的势力不知道会壮大成什么模样。更可恨的是父皇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他许多的准备都只能放在了暗地里，生怕有丝毫的端倪传到宫中去。
“你倒是说说，本殿下该怎么做？”
他心里其实早就有了考量，不过是想先听听陆子俊的看法罢了。
陆家虽然给他送了这么大的一份礼，可他终究是要对陆家的人存着几分疑虑的。毕竟，陆子俊之前可是齐衡的人。
“我认为，殿下应当先从边关入手。”
齐辉的兴趣越发浓厚：“你的意思是？”
“殿下也知道，如今成家同九殿下交好，而八殿下和九殿下的关系，很难说这不是八殿下暗中授意，想要将成家拉拢过去。而八殿下向来同军中之人交好，若是再这样下去，边关要是爆发战事，那陛下对八殿下的信任定然会超过了殿下您。”
陆子俊眼中闪过一丝怨毒，若是能趁着这个时候将齐衡手中的兵权都夺过来，直接架空了他的地位，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只要想着齐衡如今还安然无恙地活在王府之中，陆子俊便越发按捺不住自己的杀意。可他又不能亲自出手，始终是害怕走漏了风声引得凤朝歌对他越发厌弃。
他更是恨不得齐辉做得更绝一些，干脆一举将自己多年的隐忍都暴露出来，处理了老皇帝不是更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