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行素微一犹豫, 就点头了。
戮仙君去渭水府喝喜酒,本来也不可能独自前往。路上会有仙奴追随,捎带谁还不是他说了算。
俞鹿窃喜。
明天就是出发的日子了。她赶在最后的机会,不仅追上了主线剧情, 还有惊无险地将进度条溢出的部分, 从54%降回了50%。
不愧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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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府的喜宴, 在渭水河川上举行。将大开宴席三天三夜。
蛟族为地隐,栖居于陆地的江河湖海, 只有在布雨时,才会偶尔被凡人窥见在云后飞翔的真身。虽然不是上仙,但历来与仙族攀亲带故,来往甚密,在民间的地位, 也是比妖族高的。
同时, 也因为蛟族是住在地上的, 整体还是要接地气和平易近人很多的。没有仙族那股自视甚高的清高劲儿, 和妖族的关系,也颇为融洽。
清早, 俞鹿坐上了前往渭水河川的鸾车。
仙族都会飞, 桓行素为玄龙化身,化作原形,腾云驾雾,可一日千里。不过这种场合, 贵人们是不可能自己飞去的——换算成凡人的话, 这相当于是自己走路去赴宴,太没排面了。
按照身份高低,最上等者乘鸾车, 次等为仙鹤,再下等才是麒麟。
天帝在绝境山已经送行过一次,不会出席酒宴。戮仙君的地位,仅次于天帝,当以鸾车载之。天帝的几位儿子和公主都坐了鹤车。
俞鹿趴在了车窗前,望金轮底下的飘荡云雾,很是新鲜。风那么大,但是车厢一点儿也不会摇晃,可见拉着车子的青鸾飞得有多平稳。
桓行素一身白衣,鸦青腰带,手中执扇,头束玉冠。从进车厢开始,他便倚在窗边看书,姿态闲适,眸子低垂。
天光下,浅淡的碧眸,犹如泛着一泓清泉。
俞鹿凑到了他的身边,好奇道:“仙君,这次渭水府摆喜宴摆三天,那琬琰公主和渭水府的少主是在哪一天拜堂啊?”
桓行素目光从书页上移开,语气温和:“第三天的夜晚。”
“那前两天是做什么的?就是吃酒么?”
桓行素耐心地回答:“迎接八方来客,祈祷,拜祭,酒席。第三日为行正礼,结道侣的仪式,过后才是大宴。”
也就是说,前三天其实安排得不算紧密,是可以自由出去的。
俞鹿皱了皱鼻子:“神仙成亲真麻烦。还要搞那么多天,我们妖怪就没有那么多讲究。”
“怎么说?”
俞鹿托腮,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妖怪换伴侣很快啊。”
桓行素身形一顿,缓缓抬眼,看向了她。
俞鹿以为他不信,说:“真的。不讲究的妖怪,基本是每年春天都会换伴侣,要是每一次都拜堂也太麻烦了,所以看对了眼,就干脆只行周公之礼好了。而身份高一些的,比如我父王,每年都会纳新的妃子,扩充后宫,他还会送一些美人给我的兄弟姐妹。”
桓行素静了静:“那你呢?”
俞鹿用手指绞着自己的长发,说:“我也喜欢美人啊,不过看看摸摸还行,我可不想养着他们。看我兄弟姐妹府上一堆美人争风吃醋,就够麻烦的了。反正他们也欢迎我去府上玩……观赏美人,我又何必自己养着呢?”
桓行素抿着唇:“你之前说你摸过的,虎妖,狼妖,就是这些所谓的美人?”
“对啊。”俞鹿说完,觑他神色,莫名觉得他心情不好,忙补充了一句马屁:“但是他们都没有仙君你好,真的!”
“……”桓行素垂下了眼,声音隐隐有些赌气:“反正他们好看与否,你以后都碰不到了。”
俞鹿:“?”
桓行素的意思是说,她一辈子都要当仙奴了,自然没什么机会回妖界了?
唉,他也没有说错。
俞鹿摇摇头,决定趁这个时间修炼一下,默背熟悉一下龙印的法诀。
只是,环境太|安静了,修炼又是闭着眼睛的,到了中途,俞鹿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瞌睡。身子一歪,滑到了一个散发着冷香的怀抱中。
睡梦中,似乎有些温热的东西,在她的额头上碰了碰,慢慢滑到了眼皮上,轻轻地吻着。俞鹿觉得痒,就迷迷糊糊地缩起肩膀,躲了躲。
下颌却在这时被捏住了,嘴唇被吮了好几下,她被亲得脸颊通红,有点儿要醒来的意思时,才感觉到侵占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继续哄着她睡。
傍晚,鸾车降落在了渭水河川。
俞鹿被叫醒时,揉了揉眼睛,爬起来,有些疑惑地摸了摸下唇,总觉得上面还残存着一些湿润的触觉。
是因为春季没过,所以又做了那种梦么?
没时间细想,俞鹿整了整衣襟,下了鸾车。
渭水府大得犹如一座小城池。暗红的天幕下,处处张灯结彩,红烛高烧,热闹非凡。
由于宾客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不能进水里游的,所以喜宴的场地也选在了岸上。
仙族一行人下车,不仅是水族的奴仆笑脸相迎,连渭水府的主人——蛟族东南王,以及今晚的新郎融景,还有蛟族的几个公主,都亲自出来欢迎了。
戮仙君的出席,显然让蛟族觉得受宠若惊,蓬荜生辉。
喜宴要摆三天,住所自然早就安排妥当了。
主子们都住在最好的院子里,仙奴次之。
俞鹿现在的身份是仙奴,和锦儿他们是一个待遇的。渭水府给他们的安排也不差,每两人一个房间,内里布置舒适,案几上还摆了招待客人的花生、糖、瓜子、水果。
俞鹿和一个不熟悉的女仙奴分到了一个房间。
俞鹿拎了一个果子,用袖子擦了擦,“咔嚓”咬了一口,好奇道:“听说渭水府离妖界很近,不知道这次妖族派了谁来赴宴呢?”
这仙奴的前身亦是妖怪,很乐意与俞鹿聊天,点点头说:“是很近,渭水府往东再过二十里就是妖市了。”
渭水河川位于人间,与妖界却距离不远。往东二十里,在妖界与人间的模糊地界中,常有妖市。
妖市,顾名思义,就是妖怪的集市。
魑魅魍魉,妖魔横行,和人间繁华的城池没有两样。但那些精妙的楼阁店铺,实际都是幻术构成的,卖的也是些会吓破胆子的东西,有血淋淋的心肝脾胃,有新剥下的皮,有促进妖力的灵药,还有能让人在床榻上欲仙|欲死的媚药、和各种拿不上台面的小玩意儿。
它也不是恒定存在的。如一团雾气,时拢时散。开时百妖夜行。闭时幻境消失,原地只剩下一片荒郊野地。
除了妖怪,蛟族、精魅甚至是一些仙族人,都可以找到妖市入口。除此以外,某些胆子大的人类道士,也许也能混进妖市——不过,能不能活着出来就很难保证了。
还有一些时运低的凡人,三更半夜时,也许可以在天边看见妖市的轮廓。紫气漫天,朦朦胧胧,如同海市蜃楼。
以前,俞鹿更爱往凡间跑,没有去过妖市。难得来到了那么近的地方,她听了几句,就有点儿蠢蠢欲动了。
反正喜宴前三天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儿。渭水府里到处都是她得罪不起的贵客,她也没法到处走了,还不如去妖市玩儿。
俞鹿溜出了房门,找到了桓行素的院子。
锦儿在门口守着,似乎得了吩咐,并没有拦她。
俞鹿跑了进去,瞧见桓行素正坐在窗边和自己下棋。她直奔主题:“仙君,听说附近在举办妖市,你想去逛吗?”
桓行素“唔”了一声,示意自己听见了,落下一子:“你想去?”
“不是我想。”俞鹿装乖,睁大眼睛说:“我只是觉得,仙君独自待在这里会很无趣,所以给你推荐一个地方而已。”
桓行素也不看她,专心下棋:“嗯,你不想去,那就不去了。”
他怎么不按理出牌啊。
俞鹿一急,招了:“没有不想,我想的。”
桓行素似乎轻轻地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知道了。”
俞鹿:“……”
总觉得自己被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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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行素一言九鼎。天完全暗下来时,他就带着俞鹿出行了,没有惊动到什么人。
俞鹿正想问他打算怎么带她去,就感觉身体一轻,被桓行素抱在了身前,小小的一团,被裹在了披风里。什么也看不见,等呼啸的风声停下来后,桓行素轻轻放下了她:“到了。”
前方不远处,是一座漆黑木头制成的木牌楼,垂在两旁的纸灯笼,随风微微飘荡,散发出了妖艳的光。隔着木牌楼,内里的世界,仿佛笼着一层雾气。
只能看到一条无尽头的繁华长街,两旁是雕栏玉砌的古楼,明明看着热闹,都透露出了一阵森森鬼气。
街市熙熙攘攘,行走的皆是妖魔鬼怪。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比比皆是。两旁都是小摊、杂耍、擂台、赌坊、贩卖奴隶的地方,甚至还有妓院。尖细的窃笑声,旖旎的声乐,交织在一起,不绝于耳。
俞鹿看了看里头,又看了看桓行素,忽然觉得有些不妥——桓行素跟这里相比,太格格不入了。
在绝境山时,就够惹人注目了。来到妖怪中,简直是鹤立鸡群。
长身玉立,清贵沉静。犹如天边的一轮明月,落入了妖界。
当她这么想着时,桓行素忽然执起了她的一只手,往她的手腕上套了一个银环,银环上缀了许多铃铛。
俞鹿不太习惯手腕被束缚的感觉,晃了晃手,听见清脆的铃声:“这是什么啊?”
桓行素说:“妖市三教九流,过于复杂,它可以护你安危。”
俞鹿估计这应该是一个护身符,可以给她挡住危险,或者是在危险来临时让桓行素知道,就笑眯眯道:“仙君法力无边,也会担心看不住我吗?”
“纵有无边法力,也怕一时疏忽。”桓行素并不否认,随手又变出了一顶漆黑的帷帽,戴在头上,说:“进去后,别再唤我仙君了。”
“知道了,行素哥哥。”
桓行素不愿太显眼,便敛去了过于锋芒毕露的仙气。给人的感觉,就和历劫时差不多,是一个法力不俗的道士。
一踏入街市,就和俞鹿预料的一样,无数目光都聚集在了桓行素身上。
妖怪们摇着扇子,停住了脚步,用暧昧而露骨的目光扫视着桓行素,有些则会落在她身上。楼阁上,一些袒胸露乳的女妖怪,娇笑着往楼下抛下轻纱,勾引道士上楼。
在凡间,道士是妖怪的天敌,收妖全无压力。但来到了妖怪的地盘,情况就反转了。
强龙不敌地头蛇,遑论是一大窝的地头蛇。
除非那道士对自己的法力很自信,认为自己即使遭到围攻也能全身而退,否则,大多都会乔装一番,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不起眼。
像桓行素这样大方而坦然的,倒是新鲜。
偏偏,他还生得肤色白皙,俊美绝伦,在一群妖怪中,活脱脱就是唐僧进了盘丝洞。
不过,盘丝洞的妖怪只是想吃唐僧的肉。这里的妖怪,馋的恐怕还有堂堂戮仙君的美色。但因为隐约感觉到了他气势不俗,暂时没有来找茬的妖怪。
这地方是鱼龙混杂了一点儿,妖气却很浓。俞鹿泡在这里,又有桓行素在身边,觉得很安心。她东转转西看看,把沿街小摊都逛遍了,看到那些血淋淋的货物,她受惊之后,会忍不住用手挡住眼睛,随后被桓行素带走。
但到了下一个摊子,她还是会忍不住凑近去看,就很不长记性,又怕又爱看。逛到腿软了,才说要进餐馆休息一下。
餐馆的石阶很狭窄。俞鹿与一个矮小的孩子擦身而过,左手手心,被塞入了一个东西。她微惊,侧目去看,已经不见那小妖怪的踪影了。
她蹙眉,小心地摸索了一下这玩意儿的形状,内心动了动。
坐下没多久,她就对桓行素说自己要去解手。
桓行素起身:“我陪你去。”
俞鹿摇头:“不用啦,我不会走远的,再说还有银环保护我呢……你帮我拿着,我去去就回。”
不等桓行素应允,她就将刚才买的东西塞入他的怀里,转身跑了。
桓行素望着她轻快跑走的背影,轻轻地吁了口气,坐了下来。
俞鹿绕到了酒馆的后院,才看了一眼被塞进自己手里的东西——果然,这是她母妃的一枚小玉佩。底下还夹着一张小纸条。
能拿到她母妃贴身玉佩的肯定不会是敌人。
难不成,是她母妃有事联络她?
那叫她来后院的,会是她的侍女宛儿吗?
但是,为什么要搞得那么鬼鬼祟祟的?
俞鹿皱了皱眉,依言走到了一棵树下。
一绕过去,她就睁大了眼睛。
树下倚着一个身形瘦高的少年,面上覆着一张假笑的黑白色面具。
这人转头,看见了她,似乎隐隐有些激动,上前了一步。
瞧见她满脸警惕,他顿了顿,慢慢抬起了手,将面具往上掀了起来,露出了一张苍白阴柔、妖气横生的少年面孔。
明黄眼眸,细锐瞳孔,正灼灼凝睇于她。
俞鹿:“!!!”
系统:“叮,主线剧情更新:你原剧情里的夫君【符离】上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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