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貌的少女还没清醒过来,根本听不到王墨儒说的话。只见她迷迷糊糊地又道:“爸爸,你不要打妈妈,不要打妈妈。妈妈,你快跑,快跑……”
王墨儒见那少女嘴中不清不楚地叨咕了半天,依稀猜出她父亲的家暴行径,不由得心生怜悯。他轻轻地拍着那少女的肩膀,就好像母亲哄婴儿睡觉一般,一边拍打,口中还一边轻轻地说道:“放心,爸爸不会再打妈妈了,你这样好,妈妈也不会不要你的。”
那少女也不知听没听到王墨儒说的话,不住地摇头。摇晃了几下,随即一惊坐起,原来竟是做了一个噩梦。
王墨儒见那少女满头大汗,伸衣袖替她擦了擦,随后温柔地道:“怎么?做噩梦了?”
那少女噩梦初醒,还有些惊魂未定,然而王墨儒的这一系列温柔地举动就好像给她吃了一剂定心丸,她摇摇头,轻轻地道:“没事。”接着又反问道:“这是哪儿,等到杀你二哥的那个凶手了吗?你打赢他没有?”
王墨儒见那少女刚醒来,绝口不提她自己的伤势,反而关心自己是否得报大仇,心下感激,正待解释,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被那少女大声喝断。
“你干什么?”原来那少女见王墨儒衣衫不整,以为他对自己有了什么逾矩的行为,不禁双眉紧蹙,大声喝道。
王墨儒心内无私,不明白那少女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发火。这一声大喝倒有些弄得他不知所措,看着那少女一脸的茫然。
那少女一句话出口,下意识地瞧瞧自己,见到地上铺着的衣衫,身上披着的里衬,才知道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原来竟是自己错怪了人家,不免有些尴尬。
可那少女天生便是一副倔强脾气,此时明知道自己错怪了人家,也不当面认错,只闭起嘴巴不说话。
二人默默相对了半天,还是那少女先开口:“喂,这是哪儿啊?”王墨儒抬头见那少女面色好了很多,没有了之前的病态与愠色,有意逗她开心道:“别总喂、喂的,我又不是没有名字。”
那少女见王墨儒直言相撞,有些气愤,正要反唇相讥,可瞧见他似笑非笑的模样,一下子明白过来:王墨儒说的这句话正是自己白天说过的,瞪了他一眼道:“不害臊,学人家说话。”
王墨儒见她虽是奚落自己,但是神态间有些娇羞,又不失笑意,继续说道:“你怎么不问‘公子姓什么叫什么,你至今也没告诉我。’”这句话原本也是王墨儒白天说的,如今再说出来,只不过将“姑娘”换成了“公子”罢了。
那少女被王墨儒逗得“噗嗤”一笑,道:“不用问,本姑娘能掐会算,知道这屋里有只小狗叫做‘王墨儒’。”那少女随即歪着头问王墨儒道:“是不是啊?小狗狗?”
王墨儒见那少女一片天真烂漫,也不以为杵,反而学着小狗的模样,冲着她“汪汪”地叫了两声。那少女果然被他逗得前仰后合。
那少女笑了半天,正色道:“你这名字谁给你取得啊,还蛮好听的。”王墨儒见那少女如此问,不再嬉笑,一本正经的道:“是恩公给我取的。”
“那你二哥和那位冯……”那少女想起墓碑上字,欲言又止
“也都是恩公给取的。”王墨儒轻声道。
那少女点点头道:“我说的嘛,世间哪有这般巧的,三人姓的不同,名字中却都有一个‘儒’字,若是不看姓氏还真以为你们是亲兄弟呢。”
“我们本就是亲兄弟。”王墨儒一本正经地道。
那少女见王墨儒说完面露凶相,知道他兄弟情深,想是又想起了牛二,不愿再聊下去,触碰他的伤心事,忙转移话题道:“这位恩公对你们想必是极好的!”
“那还用说!”王墨儒自豪地道。他刚高兴了没多久,又失落地道:“只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恩公这么好的人,老天爷怎么就不让他多活些日子。要我说,老天爷也是不长眼睛……”
“快别这么说,生死有命,这也怪不得老天爷。”那少女打断王墨儒道。
“不怪他怪谁?恶人没有恶报,好人不得善终,这算哪门子‘命’。恩公如此,二哥也是如此……”王墨儒说到此,咬紧牙关,恨恨不已。
那少女见王墨儒面露狰狞之相,心中有些害怕。她向后挪了挪身子道:“你别这样。你这么说,老天爷会怪罪于你的。而且你二哥是不肯透漏你的住所,才被那牛二杀害的。我想他虽然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可是他死的时候一定是问心无愧的,一定是心中宁静的。”
王墨儒一听,双手按住那少女的肩头,紧锁着眉头问道:“你怎么知道二哥是因为不肯透漏我的住所才被牛二杀的?你瞧见了是不是?”
王墨儒情急之下,哪还会控制手上的力道?只捏得那少女疼痛不已。那少女原本想对王墨儒吐露真相,可让他这么一弄,反而不敢说了,只得扯谎道:“没,我没瞧见。我也是听他们说的。”
王墨儒起初只怀疑祁继儒的死与自己戏耍那大汉牛二有关,此时听那少女如此说,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么多故事。想到此节,王墨儒手上的力道逐渐减弱,松开了那少女的肩膀说道:“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那少女见王墨儒面色好转,摇摇头道:“没关系。”说完又试探性地问道:“你恩公与那位祁二哥对你一定非常重要吧?”
王墨儒扭头瞧向那少女,说道:“那还用说?没有他们,我不知道都死多少回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能跟我说说吗?”
“姑娘先躺好。”王墨儒心生愧疚之余,生恐那少女创口迸裂,先扶着她躺好,这才道:“此事说来话长……”
王墨儒新愁未消,又回想起艰辛的往事,不由得长叹一声。这才娓娓道来。
“我的祖籍并不是楚川镇,我也是漂泊了六七年才到这里定居的。至于我的祖籍到底是什么地方,说来可笑,如今已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家乡赶上了一场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大旱。那一年岂止是颗粒无收,庄稼甚至还未长熟,就已被晒蔫儿了。龟裂的大地上别说庄稼,连杂草也没有一根。到得后来井水也都干枯,井下连湿乎乎的泥巴都没有,只有干巴巴的土壤。左近的乡镇、村子也是一般状况,几千里内,粮食少得可怜,水更少得可怜。”
“村民们如再呆在村中,非得渴死、饿死不可,他们忍无可忍,只得举家避难,逃往他处。可往往走不了多少里路,强烈的日晒加上长久的饥饿,便会夺去村民们的生命。有些穷苦人家平时囤粮就少,赶上了这么个大旱年,更吃不上饭了,往往全家集体暴毙,横尸街头,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在那个缺医少药的灾荒年代,这些尸体如果处理不当就会演变成为瘟疫。人们一旦感染上,面临的只有死亡。”
“也不知是我爹能力异于常人还是我家里粮食较寻常家庭多,我只记得我随着爹和娘像做了贼一般,四处乱逃。跑啊跑,在跑了不知多长时间之后,我们一家三口终于躲过了那场灾旱。”
“那时你多大?”美貌的少女见王墨儒有些地方说得不清不楚,忍不住问道。
“记不清了,也就四五岁吧。”王墨儒满不在乎地回答,他说完又接着道:“我们一家虽然逃过了那场灾旱,可是却终究没能逃过那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