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林末果然说到做到,亲自送楼玉莲去金吾卫衙门。
马车内,气氛稍显低沉。
谁也没说话。
一个性子清淡,一个性子阴沉,碰到一块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喜感。
早晨的天气比较冷,还下起了丝丝细雨……风儿卷起车帘,夹带着雨水飞斜进来,落在了林末的手背上,他冷得蹙了下眉心,却也没说什么。
这小小的细节,都被楼玉莲看在眼底,他抿了抿毫无生气的双唇,终于开口道:“林大人,你真不信鬼神之说吗?”
又是昨晚同样的问题!
林末迎上他空洞的眼神,反问道:“楼老板,你为什么这样问?”
“我以为像林大人你这样的人,会信。”
“哦?我这样的人?”
“一个看上去,有自己想法的人。”
“你我并不相熟,你怎知,我就是个有想法的人?”
“我没猜对吗?”
“即便你猜对了,可鬼神之说,我仍然不信!”林末笑了笑。
“好吧,是我多想了。”楼玉莲垂了下头。
林末没有再继续跟楼玉莲讨论鬼神之说的问题,他伸手撩开了窗帘,朝前头看去,说:“快到金吾卫衙门了。”
楼玉莲的脸上毫无波动。
但他知道,自己一旦进了金吾卫衙门,兴许就出不来了。
林末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楼老板,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一旦进了金吾卫衙门,就很难活着出来,即便你说了实话,司徒大人也不会放过你。”
“实话?”
“昨天在胡玉楼里,那名灰衣男人确实进了你的雅阁,一个大活人进去,你没道理不知道!只是你有意隐瞒,不说而已。”
“呃……”楼玉莲蜡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愕,他道,“大人怎么知道我是有意隐瞒?”
“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当我们进去的时候,那人其实还在屋中,只是我们都被蒙住眼,瞧不见他罢了。”林末语气不急不慢,目光看向面前晃动的布帘子,继续说,“金吾卫的人到胡玉搂追查那名灰衣男人,目的是为了蝉鸣寺佛珠被盗一案,而能有本事从蝉鸣寺的密室中偷走佛珠,还能从司徒兰缺的眼皮子底下逃跑的人,我想……只有一个人能做到!南墓派山人,鬼茶。”
“原来,你都知道?”
“当时不知道,回来后细细一想便有了大概,而此刻从楼老板你的眼神中我才得以确定,就是他!南墓派山人惯用幻术,若要逃命,自然不在话下!而楼老板昨晚又有意掩护,更让他得以顺利脱逃,这也足以说明,你认识他!”
“是,他是我父亲的旧友。”
楼玉莲没有隐瞒,因为他心里很明白,这位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是个可靠之人,若要拆穿他,昨晚就胡玉楼的时候就已经拆穿了,不会等到现在。
林末嘴角上扬,点了点头,似乎和自己心里猜测的差不多,他继续说:“依司徒大人所言,他提前收到风声,偷盗佛珠的人会到胡玉楼与人交易,结果追进雅阁却不见贼人,只看到了楼老板你,偏偏又那么巧,楼老板你是开古玩店的,对那些稀奇玩意自有收纳之意,所以司徒大人便认定了你与贼人早有串通,暗中进行佛珠交易!”林末字字点到了要害。
楼玉莲脸色黑沉,坚定道:“我没有与鬼茶串通!我也相信,以他的为人,他绝对没有偷盗佛珠,当时我只是在雅阁中喝茶,不知他突然闯了进来,情急之下,便替他做了掩护……可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人在何处?”
“我信,别人未必会信!到了金吾卫衙门,他们必定会对你严刑逼供。”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屈打成招。”
“楼老板是个有骨气的。”林末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帮帮你。”
“你帮我?”
“皮影的事,你帮了大理寺的忙,我理当帮你一回。”
“怎么帮?”
“楼老板应该知道,齐王殿下喜欢奇珍异宝!”
仿佛一语点醒梦中人。
楼玉莲诧异道:“你是想?”
林末道:“相信楼老板的古玩店里,一定有很多有意思的玩件吧?我可以替你跑一趟,选上一件好物送去齐王府,说不定,齐王能救你一命。”
楼玉莲明白了他的意思。
长安城里谁都知道齐王殿下喜爱奇珍异宝,家中珍品不计其数,甚至还专门组建了一支队伍,替他四海寻宝。
楼玉莲从身上掏出一块玉佩交给林末,并拜托道,“这块玉佩是我的贴身之物,大人拿着它去我店中,伙计一看就明白了。”
“好。”林末接过玉佩。
“多谢。”
“不过能否惊动齐王,还得看所选的物件够不够重量。”
“放心,齐王一定喜欢。”楼玉莲信心十足。
“嗯,那就不用担心了。”
很快,马车到了金吾卫衙门门口,
司徒兰缺手持长剑,早早就在外头等着,眼看卯时末刚到,大理寺的马车就到了。
没想到,林末还真是个守信用的人!
楼玉莲一下马车,金吾卫士就将他带了进去。
司徒兰缺凶神恶煞的看着林末那个书呆子,满眼都是瞧不上的眼神,冷讽道:“没想到林大人还挺讲信用,说卯时就是卯时,不多不少。”
林末淡淡道:“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食言。”
“算你识相!”
“人已带到,我就不多留了,司徒大人,再会。”
林末转身准备上马车时,司徒兰缺叫住了他,走近道:“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你这种书呆子会被调到大理寺任大理寺卿?”
“司徒大人要是想知道,不如上尚书省去问问,或者,找荀太傅问一问也行。”毕竟,是荀太傅推举他到大理寺的。
“恐怕是荀太傅老眼昏花,看走了眼!才会推举你这样一个废物!”
“或许吧……”
林末也不恼,他心态极好,压根不在乎这些!他也不再与司徒兰缺继续搭腔,转身上了马车,离开了。
司徒兰缺看着马车车尾,冷哼一声:“废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