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是个不大能闲得住的主儿，但凡手边没事儿她就爱往外头走，原来在晋城的时候，只要能出门，唐掌柜给她配个过膝的帷帽她都能同意。
出门？您想出去买什么？
唐姝婧也爱出门逛，不过她每回出门之前大都会想好要买些什么，比较有目的性。
买什么？随缘呗，随便走走，瞧上了就买。
京城虽好，但她娘的眼光早就被她爹养得刁钻了，只怕要遇上能入她那贵眼的东西，她们得逛遍大半个京城。
您不是说您这回来京城就是想敬言了，来看他的吗？这会儿不趁着他在家里，多看他几眼？
唐夫人给了唐姝婧一个冷艳高贵的眼神，看他？那也要他出房门才行啊！这两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儿，每天就知道憋在屋子里头，门也不出，要不是确定他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我都要怀疑他这是在屋子里头孵蛋呢！
顺着她娘的话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唐姝婧畅快大笑了一阵子，而后挽住了唐夫人的胳膊，娘，我弟和弟妹窝在屋子里头不出门，您才该高兴呢，指不定下个月的这个时候，家里就有好消息了。
那自然好。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和我一起出门，你要是不去，那我就自己走了。反正身边有锦衣卫跟着，唐夫人也不怕遇上什么纨绔啊、登徒子的。
唉，您要出门，我肯定得跟着您呀，不然我爹回来了知道我放您单独出门，活吞了我都有可能。
唐夫人看了装作一脸委屈的唐姝婧一眼，幽幽说了句，你爹嘴没那么大。
唐夫人话音一落，齐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下一刻就挨了唐姝婧一爪子。齐巍特别委屈，他就是反应慢了点，之所以笑是因为岳母大人说敬言没出门是在屋里孵蛋。
唐敬言自然没在孵蛋，他只是在养伤，因为柳欣妍觉得他伤得很重。唐敬言在锦衣卫待了几十年，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不论哪一回都比这次严重，但他从来没放在心上过。这回不过受了点儿皮肉伤，就得一天七八个时辰地趴床榻上头，唐敬言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没法说。
妍妍。
又干嘛？一刻钟前你说渴了，我给你倒了三杯水，三刻钟前你说要出恭，我扶你去了，半个时辰前你说趴着手酸，我给你捏了一刻钟
两天没沐浴，我这浑身上下都痒得厉害，能不能
不行，你的伤口不能沾水。
本来还算有些精神的唐敬言就像是几天没浇水又遇上了大太阳的草，不仅仅是蔫吧，直接摊地上了。就看他那样子，柳欣妍就觉得她还是生个女儿的好，要是生个儿子和他一个样子，她哪里能扛得住。
柳欣妍不怎么喜欢让丫鬟去厨房要热水，因为她一说要水，那些个丫鬟就都会用似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她。柳欣妍特别想和她们说，要水除开那档子事，还可以是用来洗脸、洗手、洗脚的。
一进屋，柳欣妍就看见笑得特别孩子气的唐敬言，那笑容太过纯粹，让柳欣妍都控制不住地嘴角上弯，不过女人嘛，特别喜欢口是心非，别笑了，看着傻乎乎的。
下一刻，唐敬言微微侧首，将十分笑意收敛到了一分，眉头轻挑，从柳欣妍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他近乎完美的侧颜。
因为最近不论是唐夫人、唐姝婧、唐敬言还是季敏，在柳欣妍跟前都陆续提及了孩子的问题，所以柳欣妍最开始走神虽然是因为唐敬言，但后来走着走着就偏了，因为想到了他们的孩子，不论男女，随唐敬言的长相都是很好的。
待得柳欣妍回过神来，屋中已经多了一个木桶，里头的水正冒着热气，而唐敬言正在宽衣。
你干嘛？
沐浴。
不是和你说了吗？你的伤处不能碰水。
那这
你别动，我帮你把上衣脱了，然后给你擦擦。
唐敬言：
不想擦？那算了，你趴回去吧，我让他们把水撤了。
擦！见水三分净。
印象中，唐敬言身上有很多伤，不过柳欣妍从没如今天这般仔细看过，或者说，唐敬言没有给过她这样的机会。
柳欣妍的指腹轻轻地抚过唐敬言身上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不想问他疼不疼，也不想问是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更不想问他当时是不是流了很多血，可曾觉得恐惧。
唐大人。
嗯。
你的伤处我都记着了，记得清清楚楚的，你若再添新伤，我就不要你了。这些伤疤已经够多够丑了。
知道了，我们妍妍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是啊，唐大人是京城第一美。
不及我家夫人。
你不该做锦衣卫的，你就该像公爹希望的那样，读四书五经，习琴棋书画，考科举入仕。
我看着一副书呆子的长相？
才比状元，貌若探花。
唐敬言笑到了极致，而后收敛了笑意，但我不想做状元，也不稀罕什么探花。我只想尽我所能，护住你们所有人。你觉得我能做到么？
能！
妍妍，你夫君我身体好得很，你别看我身上这么多伤处，其实真正包扎上药的就没几处，有些伤瞧着可怕，但即便你不管它，它自己也会慢慢愈合。所以我背上这点儿小伤，完全不影响沐浴。你要是不放心，你看着我洗，我快快洗完，你帮我擦干就是。
再擦一把就好了，你一会儿继续趴着休息。
唐敬言：
夫君，记得我回门那天我娘和我说了什么吗？她说你年—纪—大了，让我早点儿为唐家开枝散叶。还有，你说你能护着我们所有人，我信。但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得先保重自己，嗯？
唐夫人下了马车之后，往后看了看。
唐姝婧轻轻扶住她的背脊，娘，您这一路上都在看什么呢？
唐夫人看，唐姝婧也不自觉地想要回头，这频频回头的结果是她觉得她的脖子好像扭到了。
你没感觉吗？好像有人在跟着咱们。
有么？唐姝婧的这话不是反问唐夫人的，问的是齐巍还有一路护卫他们的锦衣卫。
齐巍顺着唐夫人的目光往后随意看了一眼，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没有啊，哪里有人跟着咱们？应该是您和婧婧长得好，有些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听齐巍这么一说，唐夫人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下回出门，还是带个帷帽好了。
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
额帷帽不透气，还遮挡视线。再说了，戴帷帽的多数都是见不得人的人。您和婧婧有我们这么多人保护，完全不用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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