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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搓衣板

    成亲以来,这大约是唐敬言最主动也最粗鲁的一回。柳欣妍不过是下意识地轻轻地伸手抵住了他的胸口,下一刻,她的手腕就被狠狠压在了耳侧。

    轻点儿,疼。

    柳欣妍这一声让掐住手腕的力道稍稍减了几分,但依旧是她所无法反抗的力道,柳欣妍很想对他说,他是她的夫君,只要他想,只要她能做到,她都是会顺着他的,但唐敬言并未给她开口的机会。

    妍妍,别哭。

    唐敬言此刻的嗓音之中带着些低哑和温柔,让本就觉得有些委屈的柳欣妍哭得更厉害了。明明一直都很好的,虽然从娘家到婆家,让她有些许害怕和彷徨,但只要想到这个家里有唐敬言,她就觉得特别幸福,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于柳欣妍而言,她其实是成过两次亲的,但她比其他人都幸运,因为她的夫君自始至终只有唐敬言一人,她觉得她大约是这世上最了解唐敬言的人。

    但刚才,她忽然觉得唐敬言有些陌生起来,他好像不再对她好,不再在乎她,不再顾忌她的感受,他揭开了那层名为‘温柔’的伪装,骤然变回了那一个她更加熟悉的夫君,那个所有人都惧怕的锦衣卫同知。

    她是不是真的了解唐敬言这个人?柳欣妍忽然没法如先前那般笃定了。

    柳欣妍是个女人,女人最容易感情用事,至于理智,她自然也是有的,可当理智撞上感情,就像行将熄灭的火种掉进了水里,徒留青烟袅袅。

    昨晚因为唐敬言的粗鲁,柳欣妍又累又疼又伤心,没等酝酿更多的怒气,就沉沉睡去。清早起来,在她还未完全清醒,想起昨夜种种之前,便先看到了唐敬言的脸。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占便宜的,对着这么一张脸,柳欣妍忽然就没了骨气。要骨气做什么呢?和自己的夫君置什么气呢?就昨晚的事,她就算不忿,又能找谁说呢?还不是只能咽进肚子里。

    她娘曾经说过的,除非不想继续和自家夫君过日子了,不然还是能忍则忍,否则很多矛盾之后的争吵都会变成细小的刺,少的时候大约是发现不了的,多到能感觉到扎心的时候,夫妻之间的缘分也便到头了。

    柳欣妍甚至不用刻意问自己,问自己她还想不想和唐敬言继续在一起,因为答案一定是肯定的。不了解又如何呢?她还有漫长的一辈子的时候可以用来慢慢了解他,不是吗?

    一大早就看着我做什么?还不扶我起来,然后把衣裳递给我。说到衣裳,柳欣妍又更心平了一些,她从没要求过唐敬言要帮她烘热衣裳,都是他自己主动做的。

    唐敬言先用被子把她裹了起来,然后把衣裳一件一件地递给了她。

    直到柳欣妍把衣裳穿了个七七八八,这才发现唐敬言有些奇怪,他的衣裳穿得没有往日里平整。

    气归气,为人妇该做到的,柳欣妍倒也没想落下,她先瞪了唐敬言一眼,而后凶巴巴地道,你过来。

    在唐敬言靠近的时候,她轻轻按了按他有些凸起的衣裳,这么大人了,衣裳也穿不好。但她一个不轻不重很自然的动作,却让大多数时候面不改色的唐敬言变了脸色。在发现他面色变化的同时,柳欣妍也感觉到了指腹下不同寻常的触感。

    你这衣服里头什么东西啊?

    唐敬言没吭气,又恢复了平日里常见的模样。

    反正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即便唐敬言不说,柳欣妍也告诉自己不要生气,这就是个闷葫芦。

    放开!柳欣妍去拉唐敬言腰带的时候,被他按住了手。

    唐敬言的外裳落了地,他们才刚成亲,唐敬言又不出门当差,所以唐夫人给他们夫妻俩备了很多红色系的衣裳,一天穿一套都能一旬不重复。

    朱红色的外裳上,柳欣妍似乎看出了些许异色,就像染色的时候没有晕染好一般。虽然只相处了几天,但柳欣妍自问对婆母还是有些了解的,按照她娘的话来说,那就是个手不紧的败家娘们,只要能入眼的,花银子的时候从来不眨眼。这样买回来的东西,瑕疵基本是不曾见过的。

    没有瑕疵的情况下,能让衣裳看出异色来,无非两种情况,一是汗,二是血。唐敬言是个爱干净的,若是有汗,他肯定是要去沐浴的。所以是血?

    柳欣妍想起她昨晚生气的时候似乎是挠了唐敬言几下子的,难道是她当时太过生气,所以下手重了?只是想到她可能伤到了唐敬言,柳欣妍心里就难过得不行,比他伤了她还要更难过许多。

    你别动,让我看看。

    唐敬言背后确实有血,有的已经凝固,将里衣和皮肤粘在了一起,有的正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滴落。小心翼翼地将他的里衣脱下之后,柳欣妍看到了他背上血肉模糊的细碎伤口。

    唐敬言!你是不是故意的?昨晚欺负我就算了,今天还要继续吓唬我?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这世上天天有人说要负荆请罪,但真正能付诸行动的其实没有几人,就算真有人弄来了荆条的,最多也就是做做样子,松垮垮地绑在衣裳外头,像唐敬言这样把荆条紧紧地贴身捆绑,外头还照常穿衣裳的情况,柳欣妍别说亲眼见了,听都没听说过。

    你别哭,我不疼。

    唐掌柜脖子上的伤口,因为隔着距离,柳欣妍看得并不太真切,但她确实听到他喊疼了,还不止一次。唐夫人昨天被针扎了,虽然伤口不大,但柳欣妍看到她的眼眶红了。这说明唐掌柜和唐夫人都是普通人,是血肉之躯,这样的一对夫妻怎么可能生出一个不怕疼的唐敬言来,除非唐敬言不是他们亲生的,而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如果她待他没有感情,如果她更铁石心肠一些,那么她完全可以在唐敬言说不疼的时候,直接把那些本就已经扎进肉里不浅的荆条再往下按一按。但她此刻除了心疼之外,没有更多的感觉了。

    他清楚得很,清楚他昨天弄疼了她,清楚她不会主动伤他,所以他替她伤了他自己,用他觉得合适的方式。

    接下来的近两个时辰里,唐敬言做的唯一的事就是安静趴着,柳欣妍则俯身帮他挑刺,上药。

    柳欣妍洗了很多遍手,才终于觉得手上没了血腥味。之后,她绷着脸坐在了唐敬言跟前,以后你若是对不住我或者再伤了我,不许再像今天这样。你想要惩罚自己的话,去跪搓衣板吧。

    若不是有‘负荆请罪’这个词,唐敬言其实也不想用荆条,于是他点了点头,我去买条鞭子。

    买鞭子做什么?让我抽你吗?你!你是打算对不住还是再伤我?我没抽人的嗜好,你若再犯,什么都别说了,去跪搓衣板。

    唐敬言:

    不想跪?也对,男儿膝下有黄金,那你以后对我好点儿,别对不住我不就成了吗?

    昨晚我

    你别说,我现在不想听。你要继续说,我就不客气了。说着,柳欣妍作势要去按唐敬言背后的伤处。唐敬言不但没躲,还特别配合地转过了身。

    唐敬言身上缠满了纱布,白的纱布上透出了星星点点的红,柳欣妍看着都替他疼。她还是觉得搓衣板更适合用来作为惩罚的工具,小跪上半个时辰,不至于伤筋动骨,伤的更多的是颜面。像唐敬言这样的,伤颜面比皮肉之苦难受多了。

    算了,你说吧。柳欣妍其实想不出昨晚唐敬言那般反常的理由,他们不仅有名分还有感情,他根本不需要强迫她。

    唐敬言只是害怕了,因为柳欣妍似乎在慢慢想起一些事,他怕夜长梦多,怕留不住她,所以卑鄙地想要用一个他们的孩子来拴住她。

    我就是突然想要一个儿子。在柳欣妍不解的目光下,唐敬言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听说像昨晚那样才会比较容易生出儿子来。

    谁说的?

    林枫。

    林枫?你怎么能信林枫的话?他是成亲了?还是有了儿子了?柳欣妍觉得自己真当眼拙,居然没看出林枫是个会胡说八道的人。

    其实唐敬言完全可以说那个人是萧飒、杜航或者其他柳欣妍根本不认识的人,但他还是首选了林枫,因为他总觉得,失忆之前的柳欣妍对林枫比对他更有好感。林枫是他的兄弟无疑,但也是一个男人。

    我也是第一次成亲。

    柳欣妍明白唐敬言说这话的意思,因为他也没有经验,所以才信了林枫的话,有点儿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为什么突然想要生个儿子,如果我生个女儿呢?你就不要我们母女了?柳欣妍一直觉得她并不在乎柳荣贵这个重男轻女的父亲,但她原来是在意的,因为在她问唐敬言问题的时候,她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声音是打着颤的。

    如果你生个女儿,我会护着你们,但我更想你先生个儿子,然后我和儿子一同护着你。

    柳欣妍只觉得自己被打了一棒子,然后塞了一颗甜枣,但这颗枣子是真的很甜,以后别听林枫胡说八道,子女都是缘分,该来的就会来的。

    嗯,以后都听夫人的。

    都听我的?好啊,先去买个搓衣板怎么样?

    嘶,背上有些疼,夫人帮我瞧一瞧,是不是又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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