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希望,又不太希望。
如果她没来,他会失落。
如果她来了,他会害怕。
因为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失智的样子……
“她来过,又走了。”老周低声告诉他。
邵允尧猛然抬眼。
“她在门口看了看你,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转身就跑出去……邵先生,今天是苏小姐的生日。”
邵允尧的眸光一下子暗淡下来。
她的生日,也是他父亲的忌日。
为了不惹他生气,她跟他的这几年,从没过过生日。
“我听说苏小姐今天去监狱了。”老周拧着眉头,“苏本川把当年的一切都告诉她了。”
邵允尧怔了怔,心里忽然有种把秘密说出来的畅快感。
他再也不用隐瞒她什么了。
她从来没欠过他,是他一直在欠她的。
而现在,他很快就要把她忘了。
邵允尧闭上眼睛,刚毅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苏棠失魂落魄的从门口慢慢走进来。
老周一愣,接着很识趣的退了出去,悄悄把门关上。
邵允尧神情淡淡的,苏棠站在他对面许久,空气中的沉默仿佛是只无形的手罩在这个房间上方。
谁都没有先开口,谁都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不知过了多久,邵允尧忽然哑着嗓子说了句:“苏棠,过来。”
苏棠一瞬间,泪流满面。
她轻轻走过去,他拉住她的小手,拇指在手背上摩挲。
她的眼泪掉在他手上。
邵允尧心口刺痛,许久,才轻声说出那三个字:“对不起。”
苏棠的意志力,在那一刻全线崩塌。
“对不起,我早就知道自己有这种病,可我还是瞒着你了。我也早就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可我……”
可他还是把她强占在身边。
苏棠心乱如麻,猛的挣脱开他的手,退后几步。
她深吸一口气,一双寒星般的眼睛静静盯住他,刚一开口,一滴眼泪落下来。
“邵允尧,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再也回不到四年前的我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她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没爱上他的时光。
……
苏渺按了老半天门铃,门才轻轻打开一个小缝。
“姐姐!”苏渺急忙推门进去,看到苏棠红肿的眼睛和憔悴的脸。
很显然她一晚没睡。
“姐……”苏渺心疼的抚摸她脸庞,“你,你怎么了嘛?不是说好还要陪我去选婚纱的……”
“对不起啊。”苏棠勉强扯扯嘴角,“姐姐答应你的事,恐怕做不到了。”
“为什么?”
苏棠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拉着苏渺的手坐在地毯上,端来热奶茶,两人像小时候那样靠在一起。
壁炉里的火烧的很旺。
屋子里暖融融的。
苏棠发现妹妹已然不是从前那样的苍白,脸色红润了很多,也胖了一些,丰满的恰到好处。
“许铭山对你很好吧?”
苏渺不好意思的笑笑,使劲儿点头。
苏棠很羡慕。
羡慕渺渺的傻,有很多事她可以不知道,不懂,也就不会痛苦。
比如,她们两个本该有父亲疼爱的,可因为邵董事长那么自私的想法,因为邵允尧的隐瞒,她们现在跟孤儿没什么两样。
“姐姐,”苏渺看着她,“邵先生……对你不好了吗?”
苏棠怔了怔,轻轻摇头。
“他很快就会把我忘了。”
“为什么?”苏渺睁大眼睛。
“他生病了。”
“生病了,你该去照顾他啊!”
“应该吗?”苏棠对上她晶亮的双眼,“如果……他骗过我呢?”
苏渺眨眨眼睛,听不太懂。
苏棠继续说,“如果当年不是他父亲知道自己有遗传病,想要自杀,如果不是让我们的爸爸当了替罪羊……我们不至于是现在这样的生活。”
苏渺垂着小脑袋沉默很久,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然后她一仰头,认真看着苏棠问:“不是现在这样的生活,那我就没法遇到铭山了?”
苏棠一愣,“是。”
“那我不要!”苏渺很委屈,“我要铭山!”
“渺渺……”
苏棠刚开口,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跟她说那么多有什么用?说再多她也不会明白的。
“渺渺,如果许铭山也骗你了呢?”
“他骗过啊!”苏渺单纯的笑着,“他以前经常骗我,说晚上会来,结果都不来……还有,他脾气一点都不好,铭山很坏的,坏起来的时候不要我……”
苏棠没想到妹妹吃过这么多苦。
“不过,我还是喜欢他。”苏渺脸红了,低着头轻轻这句话。
这回轮到苏棠困惑了,“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铭山。”
苏渺的意思含混不清,苏棠想了好半天才明白,对她而言,许铭山就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许铭山。
“他有时候对我也很好的。”苏渺傻傻的笑,“他买了好多东西给我,还陪我玩小熊!”
“就因为这一点的好,你会忘掉他所有不好吗?”
苏渺想了想,很坚定的回答她,“会!”
如果真的喜欢那个人,任何事都阻挡不了。
苏棠攥了攥拳头。
她也想起了邵允尧曾经对她的那些好。
还有苏本川最后叮嘱她的话:“苏棠,别记恨他。很多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她无力的闭上眼睛,心一阵一阵的疼。
第二天她去医院给邵允尧送吃的。
虽然知道他有专人照顾,可她还是煲了汤给他送去。这碗汤她炖了整整四个小时。
一进病房,看到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站在邵允尧病床前。
苏棠本打算退出去,却被邵允尧喊住:“等一等!”
那几个男人一起往她这边看。
邵允尧笑道:“这位就是苏小姐……苏棠,他们是邵氏律师团队的人,我所有的法律事务都是他们负责的。”
苏棠心里咯噔一声。
“既然苏小姐也在场,那这件事就简单多了。”首席律师拿出一张文件,恭敬的递到她手里,“这是邵先生的意思,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可以现在就为您解释。”
苏棠的手有些发抖。
文件上“财产更名”几个字,一下子刺痛她的眼睛。
“邵先生会把所有财产都转到您的名下。”律师说,“苏小姐有没有什么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