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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好恨他

    苏棠回到公寓,时针刚刚指到晚上六点钟。

    她打开灯,把蛋糕放在桌上,浑身有种说不出来的疲惫。

    她奇怪的发现今天家里不算太整洁,地面没清扫,厨房里的东西也成堆放着。

    可周嫂每天都会来打扫的啊。

    苏棠连大衣也没脱,赤着脚在地板上走,每个房间都很安静,每个房间却都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苏棠心里打着小鼓。

    她回到桌边,把生日蛋糕拿出来,插上蜡烛,等邵允尧回家。

    在买这个蛋糕时她脑子里浮现某种场景:邵允尧回到家中,心情不算太好,每年她的生日都是他父亲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他脸色总是阴沉沉的。

    从前她会竭尽所能去讨好。

    而今天,她会从容的点上蜡烛许愿,然后切一块蛋糕给他,问他:“尝尝看,甜吗?”

    她能想象出邵允尧此刻脸上表情有多难看。

    “呵,怎么了?”她站起来轻抚他脸庞,“我只是想给自己过一次生日而已!”

    “邵允尧,”她会咬紧每一个字告诉他,“今天是你父亲的忌日,所以我永远没有过生日的资格吗?”

    邵允尧,你错了!

    是你一直在骗我!你父亲的死跟我父亲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欠你什么!

    ……

    这出戏在苏棠脑海中演完,她猛的睁开眼睛,心扑通扑通直跳。

    视线忽然模糊了,心口狠狠绞痛。不知什么时候她点了蜡烛,昏暗的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烛光摇摇晃晃将她单薄的身影映在墙上。她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这个蛋糕看起来真讽刺。

    她跟邵允尧的一切,真像一场闹剧。

    ……

    手机铃声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苏棠心头一颤,急忙擦干眼泪。摸出手机看了看,是老周的电话。

    “苏小姐,您在哪里?”那头不是老周,是周嫂慌张的声音。

    “我……”苏棠心头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小姐,不管您在哪,请赶紧来趟医院吧!”

    周嫂话没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苏棠手里的电话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仿佛成了记忆里的一片空白。

    魂魄和身体分离了。灵魂飘在空中,看着自己的身体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老周推门进来,着急的冲她大喊大叫,在她面前比划着什么。看到自己被老周拖着跑出房间,上了车,呼啸着往医院赶去。

    下一刻她的灵魂又看到病房外,她怔怔的坐在那,医生拿着厚厚一摞报告单给她。

    那句话清晰无比:“邵先生目前的情况不算太乐观。”

    接着她看见了陆辰时。

    陆辰时轻轻坐在她身边,拍了拍她肩膀,“苏棠。”

    苏棠的魂魄此刻才附体。

    她眼神慢慢有了聚焦,眼圈一下子红了,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听说邵先生今天忽然晕倒了。”陆辰时低声说,“送来之后做了全面检查,也通知了穆勒医生,他正在来江州的航班上。邵先生情况确实不太好,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加大药剂量,但这也有副作用……”

    “他真的会忘了我吗?”

    “这……”

    陆辰时说不出口。

    他早就把这种病的后果和症状全都告诉她了,此时此刻,他不敢对上苏棠那双绝望的眼睛。

    苏棠点点头,转过身去。

    “我现在能不能进去看看他?”

    陆辰时顿了一下,轻声道:“当然可以。”

    苏棠跟着陆辰时走进病房。

    邵允尧住在顶层vip病房,有专人负责,就连苏棠进去也得通过层层安检。

    安检时她忽然想起那次,她藏着一把匕首去杀邵允尧……那时的自己也好恨他,恨不能跟他同归于尽。

    现在,她依然好恨他。

    恨他很快就要把自己忘了。

    如果他忘记自己的那天,她再拿着一把刀抵在他脖子上,他会不会想起来?

    “苏小姐?”老周叫了她好几声,苏棠才回过神来。

    老周目光复杂的盯住她,“你想什么呢?”

    苏棠惨然一笑,“我在想,等他忘了我的时候,我就再拿把刀来杀他。只要他能记住我,我不介意他把我当成杀人犯。”

    老周沉默半晌,声音沙哑道:“苏小姐,你信不信就算再重来一次,邵先生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苏棠鼻尖一酸,心房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

    邵允尧睡的很沉,身旁有最先进的仪器检测。

    苏棠很少看到他睡着的模样,跟他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好像都是她先进入梦乡的。

    她隔着玻璃窗看他,发现此时的他褪去所有光环,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他不年轻了,脸没有那么帅,但棱角分明,更有男人味。

    他睡觉的时候也会磨牙打鼾,也会时不时的低语几句,也会很不老实的翻身,睡姿也不怎么好看……

    苏棠一边流着泪,一边笑起来。

    她没有推门进去,而是来到走廊窗边。下过雪的天空特别干净,繁星闪耀。

    苏棠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桌上那个生日蛋糕……她还没有许愿呢。

    都说生日愿望是特别灵的。

    她一怔,转身就往外跑。老周和陆辰时都没来得及反应,等追出去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跑远了。

    苏棠就这么一路跑回家,猛的推开门,生日蛋糕静静的摆在桌上,周围几根点过的蜡烛,东倒西歪的放在那里。

    她慌忙找出那个装生日蛋糕的盒子,在最里面摸出仅剩的一根蜡烛。

    她小心翼翼点燃,烛光映照着她微红的眼眶。

    苏棠双手交握,闭着眼睛许愿:

    “别忘了我,千万别忘了我……”

    ……

    邵允尧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老周把律师找来。

    “已经很晚了。”老周劝他,“不然明天再说吧!”

    “我怕明天我就忘了。”

    邵允尧自嘲的笑笑,他经常容易忘事,对这种状态他从一开始的惊慌抗拒,到现在能够淡然处之了。

    “忘不了。”老周吸吸鼻子,“明天我提醒你。”

    “她呢?”

    邵允尧有些期待的看着他,“她……没来过?”

    “邵先生,”老周叹了口气,“你希望她来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