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刀走进顺发客栈那最后一进院子,他看见封腾飞、乌达阙两个人坐在正北一间上房的炕沿上,直发怔,炕上直挺挺的躺着孟鹤浪,一动不动。
顺发客栈的最后一进后院,原是如意镖局包下来的,如意镖局这趟镖今天早上刚上路,这最后一进后院连收拾都还没收拾,更别说住进别的客人了。
偌大一个院子,空荡荡,冷清清,只有赵小刀一个人,显得怪碍眼的,赵小刀一见这情形,扭头就往外走。
“站住!”突然一声沉喝从背后传了过来。
赵小刀扭头一看,满身是血的天判乌达阙已到了他眼前,好轻捷的轻功身法,果然不愧是如意镖局的副总镖头,乌达阙寒着脸,瞪着眼,一双锐利目光直逼视着赵小刀。
赵小刀抬眼往那间上房看,封腾飞垂着手站在房门口,脸上的神色甚为凝重。他收回目光问道:“老人家可是叫我?”
乌达阙冷冷道:“不错。”
赵小刀道:“老人家有什么见教?”
乌达阙道:“尊驾是干什么的?”
赵小刀道:“我,我也是住店的,今天一早眼见诸位出店,转眼工夫不到几位又这样子回来了,情知是出了什么事,所以跟进来看看。”
乌达阙道:“原来如此,尊驾大半知道敝局这趟镖是出了什么事了。”
赵小刀道:“我不敢说,不过看情形大概……”
乌达阙冷笑一声道:“别大概了,夺了镖还来探探人死了没有,你们胆够大的,心也够狠够黑的,好朋友,你留下来吧!”
挥掌向赵小刀抓了过去。
这误会不小。
乌达阙的掌上功夫甚见造诣,他掌未到,一片劲气已然逼到,赵小刀没动,乌达阙五指掌力到,他突然微退一步,乌达阙这一抓立即落空,而且因招式用老,一个身子不由微微往前一栽。但这位红脸天判毕竟是成名多年的老江湖,经验历练俱够老到,他一抓落空,把式用老,立即塌肩挫腰,纵跃后退。
赵小刀并没有追袭,仍连动手的意思也没有。
乌达阙停身在数尺外,目射惊异地道:“尊驾好身手,怪不得敢先夺镖后……”
赵小刀道:“老人家侯会了,我要是那夺镖之人,老人家就无法全身而退了。”
乌达阙一怔,一时没能说上话来。
只听一声轻咳封腾飞迈步走了过来,近前一抱拳道:“老朽封腾飞……”
赵小刀道抱拳答了一礼:“如意镖局的封总镖头。”
“不敢。”封腾飞道:“既然事出误会,得罪之处封腾飞这里赔个不是,敝局遭难,祸从天降,封腾飞无暇待客,失礼之处也望谅宥。”
这是句逐客令,但在这位成名多年的老练人物嘴里说出,听起来又是一种感受。
赵小刀自然听得出来,他淡然一笑道:“封总镖头,我略懂医术,要是有我能效劳之处……”
封腾飞道:“多谢了,尊驾好意盛情在下心领,在下半辈子保镖生涯,身上总不离跌打、金创药物。”
赵小刀向那上房里投过一瞥,道:“以我看令高足这伤,不是单凭金创药物所能治得的。”
乌达阙脸色一变道:“尊驾知道我这个侄子受得是什么伤,伤在何处么?”
赵小刀道:“我并不知道封总镖头这位高足受的是什么伤,伤在何处,但封总镖头这位高足的元气大伤,真力已损过巨,这是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乌达阙道:“瓦罐不离并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吃这碗保镖饭的人,刀口舐血,冒险犯难,这种事总是经常会碰上的,我兄弟自有治伤的能耐,不劳尊驾操心。”
赵小刀淡然一笑道:“老人家,事关重大,封总镖头这位高足深得封总镖头真传,他日恐怕要接封总镖头衣钵,肩负艰巨,任重道远,还请老人家三思!”
乌达阙两眼一睁道:“尊驾这话什么意思?”
赵小刀淡然一笑道:“二位都是武学大行家,这还要我明说么?”
乌达阙脸色一变,还待再说。
封腾飞拍手拦住了他,锐利目光通视着赵小刀道:“尊驾高姓大名,怎么称呼?”
赵小刀道:“有劳封总镖头动问,我姓赵,封总镖头叫我赵小刀,或者是小刀刀都行。”
乌达阙冷冷地道:“这算什么姓名?”
封腾飞两道长眉微微一耸,道:“尊驾没有大名么?”
赵小刀道:“封总镖头,就是在任何一个地方,对任何一个人,我也是赵小刀这三个字。”
封腾飞道:“封腾飞一片诚心,向来也以一个诚字对人。”
赵小刀道:“封总镖头,赵小刀生平也不擅虚假。”
封腾飞道:“那么是在下多疑,尊驾是哪门哪派的高弟?”
赵小刀道:“我来自和田,雕玉为生,勉强算得上是个武林人。”
封腾飞面泛诧异之色,道:“尊驾来自和田,雕玉为生?”
赵小刀道“是。”
封腾飞迟疑了一下,突然侧身摆手,道:“尊驾请,在下请尊驾一施回春妙手。”
乌达阙忙道:“大哥……”
封腾飞道:“二弟去招呼店家一声,让他们送热水来。”
乌达阙道:“这位赵兄弟为鹤浪治伤,也许要个人在一旁帮忙。”
封腾飞道:“二弟只管去,这儿有我在也就够了。”
乌达阙没再说话,转身往前去了。
这意思分明还是不放心,乌达阙要留下来帮忙,封腾飞没有他一个也就够应付的了。
赵小刀何等聪明人,他心里明白,嘴里可没说破,淡淡地一笑,迈步往正北那间上房行去。
孟鹤浪的伤的确不轻,那上半身就跟个血人儿一般,闭着眼,直挺挺地躺在炕上,气若游丝。
赵小刀如今站得近,这一近看他才发现孟鹤浪上半身的伤口共有七八处之多,伤处皮肉迸裂,向外翻着,有的地方血都凝固了,一看就知道是刀伤。
这七八处伤以左胳膊跟右肋两处比较重。
左胳膊一刀都见了骨,右肋上被刀扎了个洞,扎得不浅,肋骨都断了两根,赵小刀看了一阵之后摇头说道:“还好,这几处伤都不在要害,右肋上这一刀也没伤着内腑,要不然令高足这条命只怕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