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寿王母子发动宫变起韩国长公主就没有露面,对外称自己病的下不来床了。
若是以往得知长公主病了今上自是第一时间差路安吉前去探望,甚至他会亲自过府探望。
先皇虽然妃嫔不少,然而子嗣稀疏,六个儿子就活了今上一个,女儿也好几个,最后也就韩国长公主平安长大。
当年先皇真宗在其第二位皇后郭皇后去了后就打算扶他最心爱的德妃刘娥坐上后位,遭到重臣们的强烈反对,先皇选择徐徐图之。
虽然刘娥备受盛宠,奈何一直无子,先皇于之想出了借腹生子,然后再扶她坐上皇后宝座。
刘德妃身边的婢女李氏容貌平平且面有福相,最终被刘德妃选中替自己生皇子,李氏不负众望,得幸后很快有了身孕,而且一举得男,孩子生下来就被刘德妃据为己有,那孩子便是今上,他是真宗皇帝的第六个儿子,亦是当时唯一的皇子。
因为有了皇子刘德妃才得以坐上皇后宝座。
刘娥对于给自己生了皇子的李氏是感激的,她在坐上皇后后就给了李氏一个名分,虽然位份低,但好歹也是个主子,接着李氏又得幸,再度有孕,产下一女,因此被封为顺容。
待李顺容去世已经掌权的刘太后追封她为宸妃。
今上过去在不知道李宸妃是自己母亲的时候就对她生的女儿,也就是自己的妹妹格外疼惜,待知晓真相后他对这唯一的妹妹更是倍加疼惜。
他从长公主那里了解了更多关于生母李宸妃的种种。
多年来今上对长公主亦是多番照拂,如此既是通过疼她来弥补对生母未能尽孝的遗憾,也是源于这段血脉相连的手足之情。
今上没想到自己一心一意疼爱的妹妹竟然会加害自己。
长公主的背叛不亚于在今上心头最柔软的地方狠狠的扎了一刀,很疼很疼,可他还不能把疼呼出声来,哪怕到了今时今日他还是要护着这个妹妹的。
得知长公主在外求见今上没有马上召见,让她候着,他继续用膳。
临朝时就饥肠辘辘了,然而此刻面对可口的膳食今上竟然有些食不知味,心情不佳了,纵然面对山珍海味也有些食不知味了。
一晃长公主已经在廊下候了两柱香的功夫了,这是从未有过的,她此刻慌乱极了,她是来请罪的,她知道皇兄对自己失望极了,她宁可让皇兄打一顿骂一顿,甚至是剥夺公主封爵,只要不连累自己的儿女就好。
自从寿王叛乱平定后长公主的儿子胡斐,大女婿蔡文昭都以各种说得过去的罪名给罢黜了官职二女婿秦思成的仕途没有收到影响,那是因为他是秦国公的孙子,还有他跟寿王一直都保持距离。
快小半个时辰后今上才许路安吉出来宣长公主入见。
皇兄终于肯见自己了,长公主长长舒了口气,她垂着头默默随着路安吉入内。
至丹墀下长公主忙盈盈下拜;“臣妹赵姝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丹墀之下的韩国长公主面色微微有些憔悴,着一身素淡的宫装,梳着简单的发髻,除了一对镶嵌着宝石的珠钗外再无别的装饰。
平日里长公主可是最爱打扮的,纵然已经年过四时了,仍然打扮的明艳绚烂,珠光宝气的。
习惯了长公主打扮的艳丽华贵,偶尔看她打扮的如此素淡今上还真的有些不习惯呢。
待长公主跪了良久今上才许她平身,但未赐座。
“姝儿,朕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既然能入宫来见朕了,看来是痊愈了。”今上虽然是在关切长公主的病情,然却无多少温度可言。
长公主忙道;“托皇兄的福,臣妹的病已经痊愈了。”
今上微微颔首;“如此朕就放心了,朕还记挂着你前些日子入宫时做的那道点心呢,皇后也甚喜欢,你既然病好了那下次来可得给朕和皇后做一些点心带入宫来。”
“皇兄,臣妹,臣妹已经记不得那点心如何做了,下次臣妹给您和皇后娘娘做别的点心送来。”说这些的时候长公主的嘴唇在微微颤抖,她的额头上也同时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今上缓缓走到长公主身边,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既然忘记那道点心如何做了,那就罢了,往后你也不用再做点心给朕品尝了。”
距离近在咫尺长公主能感受到那透骨的寒意,过去那个对自己温暖如风的皇兄此刻正披了一件寒衣站在自己面前。
“皇兄,姝儿错了,姝儿不该受陈玲的蛊惑,不该鬼迷心窍,姝儿从未真的要害皇兄,只是——”长公主的膝盖一软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顷刻间泪如雨下。
面对她的眼泪今上无丝毫怜惜,用极度严苛冷清的口吻训斥道;“你若心没有长歪了谁能蛊惑得了你?赵姝,是朕对你太好了,好的让你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平生这是头一次今上用如此态度面对长公主。
“皇兄,姝儿错了,姝儿知罪,恳请皇兄宽宥,姝儿保证往后深居简出,再也不掺和朝堂之事,立储之争,求皇兄看在母亲的份儿再给姝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长公主一个劲的朝上叩首,额头早一磕出血来,一滴滴黏乎乎的鲜血滴落在被擦拭的纤尘不染的地砖之上。
生母李宸妃是今上的软肋,更是他的禁区,长公主在这个时候提起他们的生母无非是要戳重今上心底那最柔软的一块。
“你不配提起母亲,当年母亲为了保护朕就连偷偷看朕一眼不曾有过,她不是不想朕不惦念朕,朕是她老人家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她知道若是她动了一丝一毫不该有的心思可能就会惊动母后,可能会彻底毁了朕。若母亲在天有灵知晓你对朕做了什么你想她会如何?姝儿,朕给你的还不够多吗?为何你就不知足呢?你以为陈玲母子真的成功了他们能让你做馆陶大长公主吗?你光看到馆陶大长公主是如何风光,但你别忘了被刘彻金屋藏娇的陈阿娇是个怎样的下场,馆陶大长公主末了是个怎样的下场?朕早就与你说过,只要你不参与储位之争,不管是谁日后坐上这把龙椅,你都是他唯一的姑母,他都会看在朕的情分上照拂你,照拂胡家,你为何就不肯听朕的呢?”情绪太过激动今上的嘴唇和手指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与此同时今上在缓缓后退,渐渐拉开了他于长公主之间的距离。
适才今上那番质问让长公主振聋发聩,她早知道自己错了,可悔之晚矣,她只能声泪俱下的不停磕头,请罪,磕头,请罪。
今上坐回到龙椅上,吃了口茶平息了怒火后才让长公主平身;“你是朕唯一的妹妹,朕看在母亲的情分上姑且饶恕你这一次,然也是最后一次,望你好之为之,若有下次朕必不会在顾念这兄妹之情。”
“谢皇兄宽宥之恩,皇兄慈悲,臣妹感激不尽。”长公主再次跪倒叩首;“罢了罢了,你先退下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旋即,长公主便退出福宁殿。
不过长公主没有马上出宫,而是转头到了中宫。
求得皇兄宽恕长公主还是不满足,她还得为自己的子女筹谋,故此她只能来中宫见秦皇后。
她很清楚秦皇后在御前的分量。
“皇后娘娘,长公主在外求见,奴婢看她额头破了,十有23书网p;rdquo;阑珊如实道。
须臾秦皇后才开口;“请长公主回去吧,就说我身子不舒坦,不见客。”
长公主之前的所作所为秦皇后自然无法释怀的,她知道今上必不能对这个妹妹下狠手,因此她就算要对长公主对手也暂时不能。
来日方长,不怕没有机会。
长公主再三求见皇后都被拒之门外她只得罢休。
待得知长公主不再纠缠乖乖离开中宫后后红药禁不住意难平道;“之前官家和娘娘中毒明明就是长公主做的,谋害帝后,其罪当诛,可官家怎就对长公主不追究不责罚呢?官家如此纵容长公主迟早会酿成更大祸患的。”
秦皇后深深看红药一眼,然后徐徐道;“官家速来宽仁,对朝臣对百姓如此,对自己唯一的亲妹妹更是如此了。虽然长公主没有被责罚,可从今往后她很难再被官家信任了,失去了官家的信任这还不是责罚吗?”
“可奴婢还是觉得不能这样算了,若不是宁王殿下娘娘您和官家——”没有等红药把余下的话说完就被秦皇后制止了;“罢了,你就算心中有不平也莫要流露出来,官家接二连三的遭受打击,我身为他的皇后,他的妻子该理解他,支持他。”
赵元佑答应妙音待衙门休浴就陪她回林府祝贺林大老爷升迁之喜自不会食言,为此他还谢绝了大理寺少卿木南国之邀。
林府近来可谓是是喜事不断,先是林少白的侍妾木槿顺利产子,林大老爷终于抱上了孙子,虽是庶出的,可这孩子生下来后就被秦素秋抱到身边抚养,虽然还没有正式记名,但也算半个嫡出了。
孩子还未满月林大老爷已经给他取好了名字——林文浩。
秦素秋兑现了承诺,木槿生产后就给了她一个贵妾的名分,如此木槿在府里也算是半个主子了。
儿子生下来自己没有能看一眼就被抱走了她是不甘心,可也没有办法,只希望自己往后还有机会再生个儿子,那自己后半辈子也就有依靠了。
先是喜得孙儿,如今又升任户部侍郎,林大老爷不可谓不春风得意。
妙音和赵元佑抱着小石头过来道贺,林大老爷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看到宝贝外孙了,这会儿见到了就抱着舍不得撒手了。
已经五六个月的小石头相当可人了,粉雕玉琢的,宛如一个精致的瓷娃娃,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更是透着一股子聪明机灵劲儿。
到了秦素秋的院子妙音望着那满院绽放的桂花禁不住馋嘴道;“马上又能吃到嫂嫂亲手做的新鲜桂花糕了,真是让人欢喜。”
秦素秋笑着戳了妙音的鼻子一下;“你啊都当娘的人了还这般跟小孩子似的馋嘴。”
一岁多的小疏影看到妙音裙摆上那栩栩如生的蝴蝶戏桃花就以为是真的,然后就抓着裙摆不撒手了。
妙音把小丫头抱起来;“影儿是喜欢姑母身上的衣裳还是衣裳上头的花花儿?”
“花花。”小丫头嘴里说出来的花花俩字音还发的不太标准。
被秦素秋抱着的小石头看到娘抱着疏影就不干了。
妙音忙不迭把小丫头放在地上,然后把小石头从秦素秋怀里接过;“这孩子真是霸道啊,只许我抱他,若是抱旁人就跟我急,如此霸道也不知随了谁?”
秦素秋盈盈笑道;“自然是随了你的,听你哥说你小时候就霸道的很呢,公爹婆母都宠着你,你哥哥让着你,二房的那些孩子见了你得躲着,生怕惹你不欢喜了你让人教训他们。”
二房已经彻底覆灭了再提起他们来妙音竟然觉得恍如隔世;“你不提我还想不起来,不日林玉如要跟着夫婿回京了,想来她应该会过来拜访的。林玉如是个厚道人,若真的上门了嫂嫂当好好招呼着,若她值得继续来往那往后就来往,若不值得那也就敬而远之就是了。”
秦素秋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有分寸。
林二老爷有三个女儿,嫡出的林玉蓉,林玉如和林玉娇都是庶出。
林玉如是妙音她们这一辈里头岁数最大的,年长妙音六岁。
林玉如的生母常姨娘生她后没几年就死去了。
及笄后林玉如就被嫡母孙氏嫁给了一个年长她七岁的六品官孟坤当填房,次年孟坤被调到江州当通判,林玉如就随着夫婿离开开封,从此后就再未归京。
林二老爷坏事也没有连累到林玉如,因为她是出嫁女。
对于这个年长的庶堂姐妙音的印象很浅,就知那是个容貌平平,温柔敦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