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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重新振作”

    从巴黎市中心到凡尔赛需要坐马车,乔治安娜离开巴黎圣母院之后就往回走,然而走到半途却遇到了玛斯伯里伯爵,他隔着老远就朝她打招呼。

    这里距离圣雅各伯塔很近,小威廉·皮特曾经住过的公馆就在不远处,但乔治安娜是变装过的,玛斯伯里伯爵能一眼就把她给认出来可真是不容易。

    这一次菲格尔没有特意保持距离,或许是因为此刻他们在人来人往的街上。

    她不清楚菲格尔会不会说英文,总之她在默然无声走了一段后,打算和玛斯伯里伯爵就用英语说话了。

    “你想和我说什么,伯爵?”乔治安娜问。

    “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玛斯伯里伯爵说“有太多话我想说了,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乔治安娜没有回答他。

    “今天默林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玛斯伯里伯爵问。

    “他们想把我驱逐出境。”乔治安娜冷漠得说“让我当一个公国的公主什么的。”

    “箭在弦上,拉弓的却不只是一个人。”玛斯伯里伯爵说“这个名为和平的婴儿好像随时都可能夭折了。”

    乔治安娜无言以对。

    “我们这个时代的武将好像都是敏感的。”玛斯伯里伯爵说“不论是波拿巴还是纳尔逊。”

    “什么?”乔治安娜不敢置信得说。

    “那位让纳尔逊痴狂的汉密尔顿夫人,她叫艾玛,她是个铁匠的女儿,沃里克伯爵的次子查尔斯·格雷维尔捡到她的时候,教给了她作为一名贵妇需要的一切艺术,除了她的灵魂外,改变了她的一举一动,她爱上了他,但格雷维尔却为了娶一个女继承人而将他漂亮的情妇转手给了他的叔伯,威廉·汉密尔顿爵士,一位无嗣的鳏夫,他是乔治国王的义兄,英国科学院的评论员,而且还是位古典艺术的收藏家,汉密尔顿很喜欢艾玛,返回那不勒斯后邀请艾玛到那不勒斯继续她的音乐教育,然后艾玛和格雷维尔的往来就逐渐断了,当法国和英格兰宣战时她成了一个积极的爱国者,努力促使那不勒斯和英格兰结盟,纳尔逊在英国也有妻子,当他失去右手和一只眼睛时,是他的妻子悉心照料着他,1800年汉密尔顿夫妇返回英国,他们和纳尔逊在来亨汇合,到达伦敦后全市都欢迎他,而舆论则谴责他眷恋的汉密尔顿太太,纳尔逊夫人劝他改邪归正,要他主动离开艾玛,但是他拒绝了,于是纳尔逊夫人离开了他,艾玛在威廉爵士的家里生了一名女婴。”

    “我没有这个想法。”乔治安娜立刻说道“只要我的丈夫还来找我,我会跟他走的。”

    “皮特掌权的时候,英格兰刚从失去美洲殖民地的战争中复苏,在军事上我们还要面对一个即将破产,却胜利的法兰西,一个在查理三世统治下正在繁荣的西班牙,和在叶卡捷琳娜统治下扩展领土,吞并了半个波兰的俄国,保护英格兰安全仰赖于海上的控制权和贸易,听说路易十六死讯的时候乔治国王很意外,却没怎么悲痛,因为是路易十六让我们失去了美洲。”玛斯伯里伯爵说“英格兰有很多理由不和法兰西一样革命。我觉得你可以劝他像我们一样,学着从失去殖民地的战争中重新复苏,而不是继续在那里耗费时间。”

    “法国的国情和我们很不一样。”

    “丹麦的王储总是不在自己的国家,你有没有听说这方面的消息?”

    “他没跟我提。”

    “那他平时跟你聊什么?”

    “嘿,宝贝儿,说个故事给我听吧。”乔治安娜尖酸刻薄得说“再不然就是他说他打仗时的故事给我听。”

    “拿破仑虽然今年对法国的征兵停止了,他的附庸国却被《茹尔当法》在当地征兵,波兰的士兵和奴隶一样,都是非自愿被抓去的,他们也许找到了共同点。虽然一开始他们的矛盾很尖锐,后来也和解了,和约上规定了,法军要退出教皇国,可是拿破仑却一直占领着安科纳,你觉得我们和法国相比谁更横行霸权?”

    乔治安娜没有说话。

    “现在的法兰西军队和十年前的不一样,当时的年轻士兵们是出自公民意识和爱国情怀而战,我倒希望我们国家的年轻人能有这个思想和觉悟,但现在他们不一样了,这支军队是从物质上激励士气的,在很多人眼里,拿破仑是个罪犯。”

    “纳尔逊没有抢劫过商船吗?”

    玛斯伯里伯爵笑了。

    “即便我说没有,你也不会信对么?你会以为我在美化自己。”

    乔治安娜沉默着。

    “英国的情况和法国很大不同,女人优先比男人先被雇佣,而童工又优先于妇女,因为他们的工资更低,我们的《工厂法》规定了这些学徒工的最低工资,并且禁止他们每天工作超过12个小时,但是国会拒绝给制定强制法案的委员们薪水,雇主们觉得工资一定要降低才能迫使工人们上工,不然周末结束后工人们都喝得醉醺醺的,只有饥饿才能把他们带到厂房。”

    “这太残忍了。”乔治安娜摇头。

    “和你经营的妇女收容所相比,谁更残忍?”玛斯伯里伯爵问“我想你比我清楚法国妇女现在的处境。”

    乔治安娜又沉默了。

    “拿破仑的间谍在那不勒斯到处找汉密尔顿夫人,但很遗憾,她不在那不勒斯,你也可以告诉他,她现在在英国,这件事整个伦敦的人都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有时旅法的英国人会和我聊起十年前的事,当时法国的妇女们涌进凡尔赛,她们的社会地位比现在高很多,至少她们有提出离婚的权力,而且母亲能和父亲一样否决儿女的婚事,督政府时期的妇女虽然没有选举权,却可以成为政治上的公开力量,支持部长和将军,她们明白什么是应给予她的,什么是她应有的,可是在拿破仑政府我看不到这些,仿佛我们又重新回到了中世纪,你希望让女性活在这样的未来里?”

    乔治安娜捂着心口。

    “瞧瞧,我们到了什么地方?”玛斯伯里伯爵看着不远处的巴黎菜市场门口说“我们又到了命运转折的地方了,我听皮特说你很喜欢逛菜市,咱们也进去逛逛如何?”

    “他……”乔治安娜喘着粗气。

    “你想说,他也是个被害者,他曾经被妻子深深得伤害过?”玛斯伯里伯爵搀扶着她问。

    乔治安娜点头。

    “想想你的丈夫,他可不是汉密尔顿那样的老鳏夫,你也伤他很深,你觉得他会不会恨你?”

    她哭了。

    “看在你和史密斯先生往日的情分上,别为了拿破仑赴汤蹈火。”玛斯伯里伯爵在她耳畔说“你终归还是要回家的,史密斯夫人。”

    接着他松开了她,用法语说道“你能自己站着么?”

    “我能扶着夫人。”菲格尔说。

    玛斯伯里伯爵将乔治安娜的手臂递给了菲格尔,他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们。

    “我们走吧。”玛斯伯里伯爵说完,走向了只有女人和小商贩才逛的菜市。

    “您还好吗,女士?”菲格尔关切得问。

    乔治安娜一直觉得古时候的女人动不动就昏过去是因为紧身衣的问题,现在她觉得这不是她们夸张的表演。

    如果可以重来一遍,她要从何处开始?是不在那年的圣诞节为西弗勒斯开门,还是不该走进那个放置着丹德拉星座板的展厅?

    她又重新自己站直了,跟在玛斯伯里伯爵的身后走进了菜市场。

    虽然她没有闲逛的心情,可她不能让他小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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