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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溶一时呆住了,他没想到会突然出现变故,天气太冷了,一阵风吹过都使人打哆嗦,别说掉进池塘里了,沈思柔满目惊惶,身材纤瘦,谢溶想她若是真掉进去,不死也要脱层皮。

    谢溶拧紧眉头,在救不救她之间摇摆了一瞬,下意识就要伸出手够她。

    说时迟,那时快,他刚刚把手伸出去,一个小胖团子,扑到他怀里,抱紧了他的大腿。

    ——是哭成泪人一般的棋哥儿。

    棋哥儿小小的人,像是被吓坏了,圆圆团子头散开,小脸上染了脏污也顾不得擦,

    “爹,爹快去看看,二弟,二弟摔破头了......”

    棋哥儿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沈思柔掉下了水,随即而来是她的尖叫声。

    她在水里浮浮沉沉,一头乌发散开,“大表哥,救命!大表哥,救救我!”

    谢溶看看抱着自己大腿不撒开的大儿子,又看了眼在水里拼命挣扎的表妹,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恨不得一人劈成两半,一半下水救人,一半去查看柏哥儿的伤势。

    棋哥儿看出父亲的犹豫了,他哭得更大声了些,小身子抱紧了谢溶的腿,抖个不停,

    “爹,弟弟头上都是血,快去救救弟弟吧!”

    谢溶觉得头都大了,一边是表妹,一边是儿子,他想拔腿往儿子所在的地方跑去,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表妹淹死在池塘里。

    沈思柔的呼叫声已经越来越弱了,谢溶怕耽搁下去,就是一条人命,他低头揉了揉儿子的发顶,

    “棋哥儿是大哥哥了,先帮爹爹照顾下弟弟,爹爹马上就来行不行?”

    棋哥儿咬了下唇,顾不上擦眼泪,一双水洗过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谢溶,

    “爹爹,这池子不深的,你忘了?夏日里我和弟弟还在里头戏水玩。”

    谢溶急懵了完全没想到这茬,当初母亲建这个池塘,为了孩子们的安全考虑,故意没建得太深,就算棋哥儿站进去,那水也不过将将没过他的腰身,表妹是个成年人了,应当没有性命之忧。

    谢溶当机立断,“表妹,你且站起身来,这水不深的,我得去看看柏哥儿。”

    他说着踉跄地往儿子院子里跑,如同身后有只恶鬼在追一般。

    沈思柔惊得瞪大了眼睛,她冻得嘴唇直发抖,可身体确实没往下没了,谢溶没骗她,这水只到她的大腿根。

    谢溶跑了,棋哥儿却没急急追上去,小小的人,挺直着身板站在水池边上,他的发丝有些乱,叫人看不清表情,声音如同鬼魅,

    “表姑姑,你为了给我爹当妾,连脸皮子都不要了吗?”

    沈思柔哆嗦着站起身,正要往池边走,听了这话,如遭雷击,立在当场。

    她是可以不要脸,但必须盖着一层遮羞布,不管大人之间如何,若是连孩子都知道了,沈思柔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没脸活下去了。

    “表姑姑,还是你贱到就喜欢勾引有妇之夫?”

    棋哥儿定定地看着站在池水中的人,双目沉沉,带着冷意。

    沈思柔猛地一抖身子,被棋哥儿的眼神吓地又跌回了水池里,她甚至怀疑若此时她在岸上的话,棋哥儿会不会扑上来咬她一口,他的眼神太吓人了,像个狼崽子似的。

    沈思柔不顾不得冷了张着嘴,正要回答,棋哥儿却转身离去,连看都不愿再看她一眼。

    沈思柔又冷又羞愧,在水池里狼狈着起身,一阵风吹来,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什么旖念都被打散了,她的头发湿哒哒地披散在肩上,不停地向下滴水,一走就是一个水印。

    她觉得自己可怜极了,嘤嘤哭了起来,可惜除了偶尔飘落下来的叶子,周围根本连鬼影都没有。

    好不容易挨了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沈思柔发起了高烧来,她烧得脸颊通红,眼皮子滚烫,可她压根就不敢睡,一闭上眼,梦里梦外都棋哥儿恨不得扑上来咬她的场景,沈思柔垂着眼睛呢喃,

    “别咬我,别咬我,我要脸的......”

    沈思柔随身伺候的丫鬟,也是谢家的人,闻言没好气地把汤药放在桌上,

    “姑娘,您要脸就不会干出今天的事儿,满府都传遍了,和您定亲的那户人家,说是明早要来退亲呢!”

    沈思柔听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小丫头过来探了探她的鼻息,见她还活着就没再理她,还姑娘家呢,做派跟楼里的小姐差不多。

    不行,她不能在表小姐的院里再呆下去,改明儿她都快要嫁不出去了。

    ***

    棋哥儿说弟弟撞破了头,确实没撒谎,他吓了沈思柔一吓,就绷着脸往柏哥儿院子里走,一开始他还能走着,到了后面不管不顾地跑了起来。

    说来也是巧,两个哥儿下学回来,正巧碰见谢溶身边的小厮,棋哥儿随意问一句,谢溶在哪儿,小厮却期期艾艾答不上来。

    小兄弟俩对视一眼,都猜到了肯定又是不要脸的表姑姑来找爹爹了,棋哥儿一下子沉了脸,没了笑模样。

    柏哥儿见哥哥不高兴,眼珠子转了转,提议道,

    “要不咱们跟过去看看,反正有我们在,表姑姑就是要做些什么,也不能够。”

    柏哥儿不太懂大人间的事,但姨娘跟他说过了,只要熬到表姑姑出嫁,以后她就再也不会回谢府,也不会惦记爹爹了。

    小哥俩盼呀盼,没想到临门一脚了,表姑姑又把爹爹喊了去。

    棋哥儿能高兴才怪,恨不得立时就把不要脸的表姑姑撵出去,再也不许她进谢府的大门。

    弟弟既然这么提议,他这个当哥哥的就允了。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顺着小厮指引的方向走,真的看见了和表姑姑说话的谢溶,小哥俩一猫身,躲进了假山后面,听着他们说话,也表姑姑不知怎么了竟然一脚滑到了池塘了。

    棋哥儿长大了,他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如果爹爹真的下水救了表姑姑,有了肌肤之亲,是不是就非要纳她不可了?

    他急地小脑瓜子四处转,脑子却跟冻住了似的,怎么样也想不到法子,叫爹爹不要去,也忘记了,那水池根本就不深的事。

    “大哥哥,你是不是特别不想让表姑姑进咱们家的门?”

    柏哥儿忽然抓住了棋哥儿的袖子问他,眼神执拗,非要得出个答案。

    棋哥儿想也不想地点点头,眼神还专注地看着爹爹那边的动静,心里正急着呢,忽然听见柏哥儿“嘶”地一声,小小的脑门撞在了假山上,额头立马破了个一小片,鲜红的血顺着额角,把眼睛都染红了。

    棋哥儿一愣,正要说话,被柏哥儿一把推了出去,

    “哥哥,我慢慢走回去,你叫爹爹来救我,就说我摔了头......”

    柏哥儿说完,转身往外走,不给他说话的余地。

    棋哥儿一下子醒悟过来,弟弟是在教他怎么做,可是他怎么这么傻,这事根本就用不着这么处理。

    眼见爹爹要下去救表姑姑了,棋哥儿扯乱了头发,拔腿追了过去。

    他闭着眼睛哇哇大哭,其实是在哭柏哥儿,弟弟太傻了,那一下肯定很疼,要不然不会流这么多血。

    等爹爹如愿被他劝走了,棋哥儿也高兴不起来了。

    他看着小池塘里的那个女人,心底漫上一股恨意,棋哥儿捏紧小拳头,恨恨地想,这个人最好永远也别出现在他眼前了,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柏哥儿的院子和棋哥儿相邻,棋哥儿浑浑噩噩地跨进来,一眼看见爹爹半抱着弟弟,大夫提着药箱子站在一般给他查看。

    大夫每碰一下,弟弟就“嘶”一声,棋哥儿心里一紧,人已经进去拽住了大夫的袖子,

    “大夫,你轻些,我弟弟怕疼呢。”

    棋哥儿讨好地对着大夫笑笑,嘴角一咧开,两滴眼泪滚落下来。

    “哥,我一点也不疼了。”

    柏哥儿白着脸,努力冲棋哥儿笑,大夫一伸手,他却苦着脸往后缩,拼命想往谢溶怀里钻。

    “好了,大好男儿不怕疼,多大点事啊。”

    谢溶拍拍儿子的头,心里也舍不得,脸上却故作轻松。

    大夫看了一会儿,捋着胡须笑道,

    “没什么大碍,皮外伤,小公子多休息几日,按时吃药就好。记得结痂了,泛痒了,也别去抠,不然留了疤可就不好了。大爷好福气,两位小公子兄友弟恭。”

    谢溶心里高兴,面上丝毫不露,

    “哪里,哪里,有劳您了。”

    大夫摆摆手,跟着小厮下去开药,房间里一时就剩下父子三人。

    谢溶点点小儿子的头,无奈道,“柏哥儿,你都多大了,怎么会突然摔了跤,是不是又跑急了?”

    柏哥儿嘿嘿一笑,没吱声。

    棋哥儿看着谢溶,心里忽然冒出来一团火,爹爹如果自重一些,是不是就不需要他们撞破头,才能把他唤回来?

    棋哥儿小脸板着,头一次没往谢溶身边凑,

    “才不是,爹爹,我们听说你要纳表姑姑当妾了,一时跑急了。”

    “爹爹,你若是真的和娘感情不好,不如和离吧?”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很想打大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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