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来自裴晴晴的恶意，还是来自剧中向西的恶意呢？
她到底是招惹了一个只是脾气不好的女演员，还是招惹了一个灭口不眨眼的连环杀人狂呢？
分不清，她分不清了。
思绪像是被砸开来的玻璃，化作无数的碎片，唯有恐惧在此刻，越发生动。
她的嘴里不断发出接连不断的呜咽，细碎的哀鸣拼凑成重复的“对不起”。
而裴晴晴却毫无任何动摇的神色，她重重地掐着女人的脸把她拎了起来，然后掼到了水泥墙壁上。
刀柄虚虚的戳破了她腹部的血袋，鲜红争先恐后的流淌下来。
但明明裴晴晴戳破的是血袋，她却生出了几分真实的痛感，好像自己真的被捅了一刀，血正在源源不断的流逝。
她前所未有的惊恐，而痛感也变得越发清晰。
裴晴晴在摄像机拍不到的角落，喊她：“小娟。”
也就是这一刻，她无比清楚，这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演戏。
裴晴晴一定是知道了真相，她正在惩罚自己！
自己真的会被杀掉吗？
她的腿开始发软，浑身上下的力气都流失殆尽，唯独靠着裴晴晴掐着她下颌的那一点力气苦苦支撑。
而就在她被这灭顶的情绪彻底吞噬，几乎要崩溃的前一秒，裴晴晴却突然戛然而止的松开了手。
李导的声音响起来，他很激动，且浑然不觉。
“CUT——完美！”
表演结束，裴晴晴松开了手。
她看向滑落跌坐在地，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白娟，露出了一个相当招牌的柔和笑容，表情十分平静。
“辛苦你了。”
与之前全然不同的，语调柔和的声音响起，白娟终于清醒了一些。
她如梦初醒，却仍是慌乱无比，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腹部——
想象之中的伤口没有出现，她只摸到了一手鲜红的人工血浆。
随着裴晴晴松开了钳制着她的动作，那刚刚如影随形、令她身临其境的古怪痛感也随之终于消失了。
白娟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刚才那模糊了戏剧边缘的强烈痛楚，并非是刀伤，而是她慌乱之中碰到了一旁的道具刀柄，那刀柄顶住了她的腰侧，她又不停挣扎，才会生出这样鲜明的感触。
她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对于裴晴晴，她仍旧是浑身发抖，心有忌惮。
与几乎半条命都没了的白娟不同，裴晴晴显得相当从容，仿佛已经从向西的角色之中抽身而出，神色淡淡。
白娟惊魂未定的喘着气，胸口剧烈的起伏，她咬牙切齿看向裴晴晴。
“你……是故意的！你就是在报复我！”
而与她想象之中的反应背道而驰，听到了她无厘头的指责，裴晴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略微诧异的表情。
她眉梢微挑，似是对白娟的指控莫名其妙，有些疑惑的反问。
“什么故意？什么报复你？白娟，你怎么了？我们两个人不是在拍戏吗？”
裴晴晴说着，工作人员已迅速地围拢了上来。
临时助理贴心地帮裴晴晴披上廖思浩的羽绒服外套，见她指尖冻得通红，又体贴的塞给她一个暖手宝。
而化妆师亦小心翼翼将她垂落的头发撩起，开始给她微微脱妆的下巴补妆，有条不紊。
唯独几个整理场地的工作人员瞧见了白娟不知所措的模样，互相对视一眼，却是早有所料。
有人朝着她的方向做出了一个带着些许谅解意味的表情，感慨。
“看，又是一个被裴晴晴吓到的群演——”
听着他们举重若轻的点评，白娟却根本冷静不下来。
她声嘶力竭的解释道：“不是这样……根本不是这样的！裴晴晴刚才的所作所为分明是带着私心的，她在刻意恐吓我啊，你们看不出来吗？！”
此言一出，那两个工作人员也被吓到了，看白娟的眼神变得古怪。
“不是吧……至于吓成这样吗？她为什么要故意恐吓你？是你搞错了吧，剧本就是这样的啊。”
白娟恼羞成怒，正要反驳，但仔细回忆两人刚才所有的演绎片段，却又忍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发现，他们说的没错。
虽然裴晴晴把她吓了个半死，但偏偏……裴晴晴的表现仍旧挑不出任何错误。
除了不小心喊了她的名字以外，裴晴晴所有表演段落都是按照剧本来的，只加了细枝末节加以润色，但这些细枝末节，完全可以用丰满演绎来解释，堪称滴水不漏！
她终于忍不住，凉意从脚底板一路冲到天灵盖，吓得浑身仍在止不住颤抖。
看着不远处的裴晴晴，此刻，这个外表绮丽出挑的女人，在她眼中，却简直无异于披着人皮的恶魔！
此时，裴晴晴却对她深重到几乎满溢而出的怨念浑然不知。
她正同李春有一搭没一搭的平和交流着，片刻，在交谈里随意的插进了个并不清晰的歉意，仿佛真的只是最普通不过的意外。
“我觉得这场戏里，那个群演没有名字会显得不够真实，就自作主张的临时发挥，叫了她的真名，我还以为会被喊停呢。”
白娟睚眦欲裂，把牙齿咬得嘎吱作响，在内心呐喊。
她不是为了演戏！她是故意的！
但李导对她激烈的心理活动却根本浑然不知。
这位文艺中年人毫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态度相当宽和。
“没关系，你这自由发挥真是绝了！这里的确喊名字比较合理一点！”
以对演员相当严苛出名，从来没个好脸的李导，大概也只有在面对裴晴晴的时候，才会露出如此轻松偏袒的模样了。
他笑起来，一张憔悴的脸上满是狂热与赞许。
“你这段演的很好，非常好，真的绝了！进了剧组这么久，连小廖都NG过一次呢，你竟然一次都没有NG，全是一条过！我之前就说你是向西这个角色的最佳人选，现在看来，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李导显然已经将两人之前的恩怨抛到了九霄云外，毫不在意裴晴晴之前跳票的恶劣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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