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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你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沈一清并没有追上来,他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凝视着裴晴晴夺门而出的背影。

    雪在下,铺天盖地的白。

    落在枯萎的花枝上,落在鹅卵石的小路上。

    他站在廊下,“啪”一声合上手中的小说,看不清楚表情。

    而此时,裴晴晴的大脑,亦似乎只剩下了绞作一团的混乱了。

    雪越来越大,模糊了眼前的景物,视线所及之处,只剩下一片茫茫的白。

    蓦然从温暖的室内走到室外,扑面而来的冷气几乎要透过皮肤,如蛆附骨。

    但裴晴晴却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在乎这天寒地冻带来的凉意了,她坚定而迅速地行走在厚实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鹅毛大的雪片落在她乌黑的发丝上,柔软的睫毛上,还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落得多了,来不及融化,变作薄薄的一堆。

    民宿内十分温暖,所以裴晴晴并没有穿太厚的衣服,她冲出来时,自然也没心思再为自己披一件外套,所以此刻,身上便只剩一层单薄的工作服。

    显然,这可怜的布料并不足以抵抗刺骨的寒冷。

    走出几步,她感觉身上的温度正在急剧降低。

    脚下的雪也好似化作了一抔流沙,脚步越来越软,几乎要深陷进去。

    这状态有点危险。

    但裴晴晴无知无觉。

    她的身体开始下意识的发抖,但是往日里一张永远带着三分笑意的美丽面孔之上,却只剩下了麻木的死寂。

    她想不明白,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什么。

    她要去哪里?

    哪里又真的算得上是“家”呢?

    冯轻语就这么死了,这世上,最后一个能够称作家人的亲人,已经驾鹤西去,消弭人间。

    对所谓的父亲,继母和姐姐,裴晴晴没什么感情——

    若恨能算是情感,那倒的确有些。

    他们不曾真正地接纳裴晴晴,对裴晴晴而言,他们也算不得亲人。

    或许她的身体里的确流着裴申成的血,但也仅此而已了。

    至于江煜城,宋北野,……还有沈一清,这三个跟自己纠缠不休的男人?

    毫不夸张,裴晴晴现在只要想到他们的名字,就满心绝望与厌烦。

    或许是迁怒吧,她几乎无法形容心中那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排斥感。

    骗子,全都是骗子。

    本来以为沈一清是不一样的,但是现在看来,沈一清并无不同,然而却都是一样。

    裴晴晴认了,她看男人的眼光就是烂透了。

    此刻,她前所未有的义愤填膺。

    胸腔之中燃烧着仿佛经久不息的怒火,她的每一寸皮肤都要被低温冻得坏死,体内的温度却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好像下一秒就会爆炸开来。

    她在心中翻来覆去的唾弃着。

    但不是唾弃这三个男人,而是唾弃自己。

    是愚蠢而心软的,一次次跌落陷阱遍体鳞伤的自己。

    风卷着雪,将她的衣角都吹出猎猎的风声。

    天地之间一片空旷,好似只剩下了莹莹的雪,与一无所有的自己。

    茫然与孤单要将她全然吞噬其中。

    她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唯一联系着自己与这世间的执念所在,她松开了手。

    即便被宋北野囚禁之时,她也没有此刻这样绝望。

    冯轻语算是个好母亲吗?

    或许不算。

    对于母亲的所作所为,裴晴晴并非一无所知。

    她并非不知道,冯轻语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样伟大无私。

    人生来世间,总要亏欠谁,又或者是被谁亏欠。

    算她跟冯轻语做母女的这些年,理所当然,是冯轻语欠她多得多。

    冯轻语也的确给她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她是一个无法剔除的累赘。

    但即便如此,裴晴晴也不在乎。

    冯轻语能将她拉扯大,已经很不容易。

    裴申成曾经想让冯轻语把她打掉。

    是冯轻语瞒着那个男人逃出裴家,将自己生了下来。

    如果没有冯轻语的话,或许此刻自己早已经成为了医院之中被随手丢进垃圾桶的肉块碎屑。

    而将她生出来之后,身为一个曾经几乎手不能提的单身母亲,在她身体尚且健康的时候,她给了裴晴晴自己力所能及的所有。

    她有缺点,她有错误,或许裴晴晴早已仁至义尽,早已怨大于爱,但她是个好母亲。

    就凭这一点,裴晴晴对于冯轻语的情感,就永远是不一样的。

    裴晴晴是个很缺爱的女孩。

    从小到大,因为这张算得上精致美丽的面孔,她亦受过不少瞩目。

    但是,殊途同归,这些也仅仅只是爱慕这张脸罢了。

    喜欢与善意来的很快,去的也很快,被裴心渝稍微威胁作梗,便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只有冯轻语不同。

    冯轻语永远无条件的爱着她。

    这世上最后一个会无条件爱着她的人就这么死了,而因为自己的自私,她甚至没来得及跟冯轻语说一声再见。

    宋北野说,她在断气之前,给自己打了一通电话,却被拦了下来。

    那死之前,她是怎样的心情呢?

    带着对女儿的遗憾,她满是不甘心的与世长辞。

    这也终将成为裴晴晴一生的遗憾。

    思及此,她再也难掩心中翻涌情绪,彻底崩溃了。

    都怪她。

    她未尝不知道冯轻语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是她下意识的不想去接触,去面对这昭然若揭的现实罢了。

    她心中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侥幸,觉得冯轻语还可以撑的再久一点。

    明明……冯轻语还在A市等待着自己,然而她却做了逃兵。

    她因为逃避来到这里,过上了崭新的生活,乐不思蜀,全然忘我。

    想要甩掉的烂摊子里,想要切割的过去里,真的一点都没有冯轻语的存在吗?

    有的。

    而如果这是对她的惩罚,这个惩罚,又是否有些太惨烈了呢?

    裴晴晴想不明白。

    此刻,她的脸上仍旧没有半点表情,如刀的北风割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站在原地,身上的雪越积越厚,却好似已经失去了知觉,只是机械的向前走去。

    而就在裴晴晴漫无目的又迈出一步之时,却突然惊觉自己的手臂被谁拉住了。

    裴晴晴慢慢转过头去,发现是宋北野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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