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江煜城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头顶款式精致的吊灯。
偌大的公寓,一流的装修,只可惜毫无半点烟火人气。
他仿佛有些疲倦的将手机扔到一旁,复而站起身来。
江煜城的脸仍旧因为低烧而略微有些发红,即便面无表情,也比往常显得平易近人多了。
不愧是让新闻再三播报的流感病毒,传染速度倒是让他还挺满意,他本来以为还要多浪费些时间,却没想到,计划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要更加顺利一些。
晕眩,口渴,咳嗽,脑袋发烫,四肢无力。
这正是他想要的。
是把裴晴晴吸引来这里的筹码。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采取这种非常手段,裴晴晴是一定不会跟自己单独见面的。
但江煜城太了解她了。
裴晴晴此人没什么缺点,她唯一的缺点,大概也跟她的优点并生,像是一把双刃剑,令人爱极,又恨极。
她的善良,偶尔也会变成无用的软弱。
这是她永远不变的突破口。
一而再再而三,永远这么好用。
江煜城显然并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他轻笑一声,随后便重新将自己摔在柔软的黑白沙发里。
吊灯的光芒开始变得模糊,但这种等级的炎症,对于这半年来几乎刀口舔血的他而言,比毛毛雨还毛毛雨。
他的不理智,他的失态,全是装出来的。
但是有些话,却也是真心的。
他上次重病,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因为属下的疏忽跟突如其来的背叛,他的肩胛骨上挨了个枪子。
那子弹本来应该打入他的心脏之中,但是被他惊险的躲开了。
剧烈的疼痛。
以及缓缓浸出渗透了暗色西服布料的鲜艳的血。
当躺在病床上,任由麻药吞噬自己的意识的前一个瞬间,他竟又想起裴晴晴了。
这几乎是有些搞笑了,这种紧要关头,脑子里却浮现出这个又爱又恨的,执念般的一张脸。
从那一刻起,江煜城就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注定。
他觉得自己一定栽了。
但是认栽倒是不至于。
这种充满了血腥与硝烟的经历似乎完全激发了他血液里更加暴虐的一部分。
他只是觉得——他一定要将裴晴晴弄到手。
自己的弱点,只有在自己身边锁住,那才是最安全的。
他又缓慢地伸展开手脚,身体滚烫,思绪清醒,灵魂像是与身体切割开来,冷静的俯视着沙发上眼眸半阖略显脆弱的人。
江煜城慢慢闭上眼,放开了所有的抵抗与防备,任自己随着慢慢涌上来的睡意而失去意识。
做戏么,要真实。
苦肉计,不付出一些,怎么能够瞒天过海?
而裴晴晴对这一切,仍是一无所知,她咬着笔杆子,洋洋洒洒的解释了一大篇,随后恐怕它不够显眼,还将它贴在了透明的玻璃上。
裴晴晴学聪明了。
比起瞒着宋北野反而被他发现,然后被狠狠教训一通,那还不如直接跟宋北野说明白说清楚,到时候虽然免不了也要被他惩罚,但总归应该比前者要好。
随意拢了拢头发,她也懒得再去化妆跟摆弄自己,只是戴上口罩,又披了个外套,便风尘仆仆的出门了。
春末的天气,穿外套已经是有些热了。
尽管是质地轻薄款,裴晴晴额前还是很快便浸出一点汗。
她才发现自己这是关心则乱,随手将外套脱下来,扔到后车座,她踩下油门,脚下的兰博基尼向着江煜城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可惜路上风风火火,到达江煜城家门口的时候,她反而有些迟缓了。
裴晴晴咬了咬嘴唇,仿佛顾忌般敲了敲门:“江煜城?”
没人回应。
她以为江煜城是没听到,又忍不住提高了声线,敲门的声音也更大了些:“江煜城!你在吗?”
仍是一片死寂。
裴晴晴这才有些慌神,心想不会江煜城已经烧晕过去了吧?
最近的流感病毒裴晴晴也早有耳闻, 听说甚至因为控制不当,有了死亡案例。
她瞬间吓得心跳一突,想要拧开门把手,却发现,密码门,从里锁着的。
她又掏出手机给江煜城打了两个电话,可惜全是无人接听,守在原地,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简直恨自己不会撬锁了。
但这黑灯瞎火,别无他法,看着复杂的密码锁,她一咬牙:试试呗!
首先输入的是江煜城的生日,一般人都会选择自己的生日做密码。
年份月份加日期,红光一闪,女声冷冰冰的响起:
“您输入的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裴晴晴有些挫败的抓了抓头发。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太天真。
像是江煜城这种城府极深的人,怎么会跟自己一个小女孩一样用生日做密码?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想法涌入脑海。
随后,裴晴晴几乎是满心压力,又忍不住手抖着,把自己的生日给输了进去。
熟悉的电子女声响起:“您输入的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裴晴晴心情五味杂陈,却并不失望,反而像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有些解脱,她自言自语道:
“我就知道,哎,我也太自恋了,果然不是这个。”
只可惜,裴晴晴贫乏的思维里能想到的密码也是这俩,两个都不对,她陷入了无用的焦急与纠结之中。
江煜城还在家里,生死不明,自己难不成要给他叫个救护车吗?
但情况紧急,她还是要先进去再说。
就在她来回踱步,束手无策之时,她心中,反而慢慢又生出另一个有些荒诞的念头。
裴晴晴摇摇头:“不可能,天啊,裴晴晴,你能理智一点吗?他的密码为什么就一定跟你有关啊?”
但话虽这么说,手却鬼使神差的又按在了密码锁上。
江煜城的生日月份日期,加上自己的生日月份日期。
滴,明亮的蓝光一闪,门锁弹开的声音响起。
裴晴晴唇角抽搐,刚刚散去的压力又再次聚集起来,堆积在心头。
她咽了咽口水,有些无措的轻声感慨:“……江煜城,你何苦呢。”
裴晴晴推开门,心情有些沉重。
为江煜城的一往情深,也为自己注定无法回应她的喜爱。
唇齿间溢出一声叹息,裴晴晴穿过走廊,随后停在客厅。
江煜城的家,果然没有邻居,这一层,都是大明星的。
然而环顾四周,感受着迎面而来的荒凉,裴晴晴也不禁有些愣住了。
若非沙发上躺着的人影,裴晴晴就要误以为,这是个无人居住的样板房了。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江煜城生了病不请医生,要死要活也要自己来陪他,恐怕,他应该是觉得,很孤独吧……
她随手将口罩摘掉,囫囵塞进提包里,几步便走到江煜城面前,随后俯下身来叫他的名字:“江煜城!我来了,醒醒!”
江煜城肉眼可见烧的厉害,他不同往日,西装革履,严肃的很,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V领毛衫,露出一截分明的锁骨。
裸露在外的苍白肌肤上几乎都浮现着一层有些病态的红晕,脸更是严重,因为充血而变得艳丽。
他柔软的发丝也被透出的冷汗打湿,乖巧柔顺的贴在额前,看着有些可爱,又有些可怜。
本来就是美丽到模糊性别的五官轮廓,此时,那双素来带着危险与警告意味的琥珀眼眸紧紧闭着,就更是显得脆弱无比。
如果说,平日里的江煜城像是一头身姿矫健会伺机一口将猎物脖子咬断的雪豹,那么此时此刻,他简直更像是一只玻璃盅里翅膀轻颤的蝴蝶。
这真是充满了落差感的描述,但裴晴晴想,的确如此。
她为自己那生出的一丝犹豫跟猜忌而感到有些愧疚,看起来,江煜城真的烧得不清。
裴晴晴伸手探了探他额上的温度,几乎滚烫,她也顾不得见一面就直接回家了,对着江煜城问道:
“醒醒,你私人医生电话是多少?”
“……”
江煜城喉间溢出细碎的呻吟,但是似乎神志仍不清醒,并不回答裴晴晴的问题。
裴晴晴叹了口气,将他的电视柜翻开,又在周围的橱子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医疗箱——
崭新崭新,原封不动,看起来根本没用过。
她从中翻出一盒布洛芬,又接了一杯热水,放在桌子上,推了推江煜城,哄他起来吃退烧药。
可惜,又一次失败了……
江煜城动也不动。
虽然说他此刻像只美丽的脆弱蝴蝶,但“蝴蝶”身高一米八七,一米六二的裴晴晴试图挪动他,根本无果。
她正有些不知所措,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个绝妙的方法——
裴晴晴不是没有发烧过,生病的时候,大部分也是自己解决,自己硬抗,抗不过就去找医生,自从母亲病了,就再没被人亲切体贴的照料过。
她烧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会用冰毛巾来给自己降温。
然而,她不过刚刚站起来,手腕就莫名被身侧的男人有些霸道的直接扣住了,紧接着,天旋地转,他被江煜城压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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