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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江煜城,真会骗人

    冯轻语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

    断断续续,反复无常的病魔,将她折磨了数年有余,导致她今年不过四十来岁,然而看起来,却是一副快要油灯枯竭的瘦弱模样。

    裴晴晴是爱她的,正因为爱她,才会花钱如流水,用每年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的支出,养着她这么一个废人。

    她在裴家忍辱负重,读书的时候,做好几份兼职,挣来的钱不少,供母亲在A市最好的医院里治病,眼都不眨,却连一顿贵点的饭都舍不得吃。

    活得都不如一个普通家庭,甚至贫穷家庭的特困生。

    冯轻语无比清楚这是为了什么。

    是自己的病体拖累了裴晴晴。

    她常常想过就这么一死了之,早些年的时候,她试过。

    偷偷拔掉管子,差一点就死成了。

    她连遗书都留下,心态开阔而平静,只求女儿不再被自己这个废人所束缚,能够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

    但濒死之时,她却被值班的护士发现了。

    没日没夜的抢救之后,再醒来,对上的便是女儿那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憔悴而稚嫩的脸。

    她才十八岁,花一样的女孩,刚刚进入大学校园,眉目间都是未脱的稚气。

    依靠在床头,她细细碎碎的哭着,对冯轻语恳求:

    “求求你不要抛下我,妈,钱我会挣到的,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此时的冯轻语真是又痛苦,又欣慰,又懊恼。

    此后,她再没有过轻生的念头,年纪大了,加之病重,求生欲反而一天比一天更加蓬勃,即便一年到头,或许能够醒着的日子都没几天,她也不想就这么认栽。

    但如今,看着窗外春去秋来,却单调乏味的景色,她突然觉得心情沉重起来。

    从一年之前,她从普通看护病房转来了VIP病房。

    华夏中心疾病控制医院的VIP病房,重金难求,不只是要有钱就能住的,最主要的是,还要有权,要富可敌国,权势滔天,才对得起这富丽堂皇的装修,跟无微不至的照顾。

    这里一天就要三万上下。

    这是个什么概念?这是在烧钱。

    加上大大小小的顶级国外进口药品续着命,她这个本该濒临死亡边缘的女人,竟反而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

    她昏迷的日子大幅度的缩短,醒来的日子越来越长,对上护士亲切的脸,常常有些茫然。

    久了,她也就能够从床上站起身来,偶尔去外面看看。

    只言片语里,她大抵是能听到跟她一样住在VIP病房里的,都是什么人。

    那些偶尔提起的傲慢职称或者背后所依靠的商业巨擘,常常让她心生感慨。

    她是这所有人之中最普通的一个,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是裴晴晴突然中彩票了吗?

    不是的。

    裴晴晴经常来看她,帮她削个苹果,或者同她说几句话。

    她一直是如此,报喜不报忧,轻言细语的,温柔得有些软糯。

    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是自己血肉里的一部分,她能够感受出来,自己这个女儿身上的改变。

    不只是光鲜亮丽的服装,昂贵的珠宝首饰,她的气势变得越来越像VIP病房里的其余家属。

    一举一动,是优雅,是品格。

    冯轻语知道她背后所依靠的一定是一个相当强大的男人,他给她一切,给她真正踏入上流社会的门票。

    但她从来不敢问裴晴晴,问那个男人爱不爱她。

    自己这个女儿,她是懂的。

    她并不拜金,更不虚荣。

    她从小到大,自强自立,身有傲骨。

    但若是两厢情愿的相爱,她又怎会一次没见过那个男人陪她前来?她为何对那个男人绝口不提,半点描述都不曾?

    而如果是契约,甚至说难听点,是包养,是情人,是笼中的金丝雀,那么冯轻语很清楚,女儿选择妥协的大半原因,是自己。

    这便是她痛苦的根源。

    钱是好东西,有了钱,她能接受最顶级的治疗,无限延长这残破却珍贵的生命。

    但是一想到女儿可能葬送了自己终身的幸福,委屈求全换自己这条烂命,她又觉得,很痛苦。

    在这里的每一日都是煎熬,每天醒来对着这些精密的医疗器械,她想要活着的念头反而越来越稀薄。

    但,就算自己死了,裴晴晴又真的能够解脱吗?

    这样钱势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显赫权贵,甚至豪门中的豪门,真的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自己这一无所有的女儿吗?

    冯轻语知道,这可能是一条没有回头机会的单程路,连个撞南墙的机会都没有。

    她将亲自见到女儿行至看不见底的深渊尽头。

    也就是在她无比纠结之时,江煜城如天降神兵,带着裹满蜜糖的谎言,出现了。

    这个曾陪伴着自己的女儿来过一次的年轻男子,眼眸之中毫不遮掩对裴晴晴的偏执与狂热。

    冯轻语几乎是理所当然的,把他当做了女儿的追求者。

    他不能确定江煜城是否是裴晴晴的真爱,但在漫无边际的猜测之下,她留给他一个嘱托,而他答应了。

    可惜,那次之后,她便没有再见过江煜城了。

    再见江煜城之时,已是她心中不安与罪孽无法抑制之时。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站在自己面前的江煜城,似乎已经变得更加成熟,也更加莫测。

    他唇边挂着一抹温文尔雅的笑容,那份锋芒毕现的不羁与风流似乎已全数收敛。

    他站在冯轻语的面前,对着她轻轻颔首,然后一字一句的。

    “我来夺回我的爱人了。”

    他语气如此笃定,姿态是救赎者。

    他要将裴晴晴带出宋北野的魔爪,给她幸福,给她一片光明的未来。

    花言巧语,循循善诱。

    一次尚且仍存疑心,两次呢,三次呢?

    冯轻语毕竟是个躺在病床上,已经很久不接触社会,甚至跟网络有些许脱轨的中年女人。

    她如何机警,面对着江煜城这道行高深的千年妖精,也只有被蒙骗的份。

    江煜城巧妙地联系她,虽然只是电话寒暄,但话题总归离不开裴晴晴。

    有些事情,裴晴晴不想说给冯轻语听,怕给母亲惹麻烦,于是江煜城便当仁不让的代劳。

    久而久之,冯轻语几乎被洗脑了。

    江煜城才是裴晴晴心悦之人。

    而宋北野,是那个逼着她签订契约,掠夺她的身体跟灵魂,却见不得多么爱她的剥削者。

    细细想来,是能够辩出其中的一点荒诞的。

    但或许,也是冯轻语不想去面对残酷的现实吧,她从江煜城这里寻来了一丝安慰。

    这的确是有些可笑,却又是不容置疑的现实。

    冯轻语以为她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好,却殊不知,自己简直是在变着法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是她亲手剥夺了女儿的幸福。

    此时的她,仍对即将失控的事态一无所知。

    她这次仍是难得清醒,接起来自江煜城的电话,听到江煜城已经回国的消息,几乎喜形于色。

    面上露出一丝惊讶,苍老柔和的五官也多了一点慈祥,冯轻语关切。

    “什么时候的事?”

    江煜城倒没有实话实说,只是矜持而含糊的表示道:“就这几天。”

    冯轻语的眉目舒展开来,几乎忍不住的,话题扯到裴晴晴,她仿佛隐晦的敲打: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晴晴救出来?”

    江煜城是在等他这句话的。

    他凉薄的唇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是在笑的,语气也软的很,可惜眼眸中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情感:

    “就这几天,您大可以放心,我回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带晴晴远走高飞,给她自由。”

    给她自由?

    无稽之谈。

    江煜城是要将她关进自己鎏金的漂亮鸟笼,好让她真的一辈子都被自己攥在掌心,插翅难飞,无处可逃

    他有的是耐心。

    半年的杳无讯息,半年的刻骨思念。

    江煜城不急于一时,更不想让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

    他看着不远处的樱花树。

    簌簌的花瓣,若层云叠雪,薄雾轻纱,大片的粉红在枝头盛开,有些垂落下来,在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邯郸学步的小孩子清脆的笑声随着卷起花瓣的春风远去,变得模糊而遥远。

    这里是医院,正值春天的尾巴,万物欣欣向荣,流感也张牙舞爪。

    肉眼可见的麻木脸孔从走廊这头,排到走廊那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口罩,行色匆匆。

    即便如此,这层也完全没人愿意多留,至于原因,大概人人都不想在这个关头传染上顽固且麻烦的流感病毒吧。

    像是江煜城这样的人,在这里,真是格外扎眼,又格格不入。

    他穿黑色羊呢大衣,内搭深蓝色衬衫与西裤,领带闪闪发光,低调又骚包,浑身上下洋溢着不属于这里的贵气。

    他不应当属于这里,应该属于更上层的世界。

    没错,再往上四层,即是完全不同的阶级与景色。

    江煜城垂眸,对着电话另一侧有些激动的冯轻语说道:

    “只不过,我需要您的一点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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