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念不是个好的驾驶员。
这一路上，她闯了好几个红灯，走错了好几个线，费了好一番工夫，才终于将受伤的褚劲川送到了医院。
松开方向盘的时候，她的手还在一直颤抖。
摊开掌心，满满的都是细汗。
凌厉一早接到戎肃的电话，早就在医院门口等着了。车子一到，一群人就急急忙忙跟着凌厉进了急诊室。
褚劲川身体底子好，在国外那几年，也练就了好身手。一般身手的男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凌厉见他满身是血的来，整个人的神经都崩了起来。
可等他细看下来，发现褚劲川的身上，除了额头的伤势之外，身上并没有出现其他外伤。而且额头的那处伤口，甚至还……
凌厉当即忍不住爆了粗口，“我x……”
褚劲川这会儿正坐在病床上，紧紧抿着唇，气定神闲地扫了凌厉一眼。
凌厉到了嘴边的话，被男人气场十足的一眼给硬生生地吓了回去，当即什么都不敢说了。
一旁的苏时念见凌厉说了一半的话不由得不说了，还以为褚劲川有什么不好的情况，当即有些着急地问道。
“凌大哥，怎么了？”
说着，甚至主动往前，探头仔细地看了看褚劲川的伤口。
凌厉敢怒不敢言，只能愤愤地瞪了褚劲川一眼，很是委婉地换了种方式，继续说道。
“小时念你别担心，你小叔的伤口啊，死不了。”说完，低下声音飞快地说了声，“而且，也完全不是因为救你才受的伤。”
换句话说，叫自作自受，不作不死。
即便声音很小，苏时念还是敏锐地听到了，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死心地问道。
“凌大哥，你是说我小叔的伤口，不是今晚才……”
话没说完，不知是谁碰到了凌厉手边的托盘，托盘里的棉签，消毒水，和一系列的医疗工具，瞬间打翻在地。
凌厉被气得只跳脚，半晌只能咬牙甘拜下风，心不甘情不愿地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说，你小叔头上的这伤口，虽然不是今晚受的伤。但也是因为救你，造成了伤口二次崩裂出血。”
二次崩裂？
苏时念一怔。
她忽然想起来，小叔一反常态在该穿着正装上班的时间，却穿了休闲装戴着帽子去公司，很可能就是为了掩盖额头上的伤口。
她回忆起来具体的时间，正是自己被s先生掳走，强行要发生关系的第二天，于是想也没想地脱口就问。
“那是怎么受的伤？”
一旁，一直神色冷淡，气定神闲的褚劲川，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
凌厉将伤口重新给包扎好，扫了眼褚劲川紧绷的脸部线条，似笑非笑地看了苏时念一眼，半真半假地说了声。
“大概是想做什么坏事，被人惩罚了吧……”
……
处理完伤口，两个人走出医院，已经是深夜。
褚劲川从苏时念手里接过凌厉开给自己的药，抬眼看了看外头深沉的夜色，率先走向车子，一边侧头问苏时念。
“回哪儿？我送你。”
苏时念本来想拒绝，但想起来今晚发生的事情，心里多少有些后怕。于是一路跟着男人上了车，一边扣上安全带，一边小声说。
“麻烦你，送我回宿舍。”
她现在这幅样子，自然不能回去见奶奶。
男人淡淡地应了声，随机发动引擎，车子利落地转过一个弯，直接上了大路。
折腾了一晚上，苏时念的神经松懈下来。上了车，看着看着窗外的风景，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宿舍楼下。
她昏昏沉沉地坐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推车门，试了几下，却推不开。
她皱眉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满脸不解。
“小叔？”
男人半开着车窗，从方向盘上收回手，一边摸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支烟，淡淡地吞吐了几口，才沉沉地开了口。
“这三年来，你一直很努力在学习之外工作赚钱，又用这些钱去调查自己三年之前发生的事情。”
苏时念听到这儿，心里忽然一沉。
男人已经开口问了出来。
“对于你的过去，这么在意？”
苏时念咬着唇，手落在安全带，无声地收紧，声音里透着一股莫名地荒凉和压抑。
“只要是个人，遭遇到我这样的人生，都会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不是吗？”
三年前，她被带回苏家，所有有关于自己的身世和情况，她都一无所知，皆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的。
甚至，是自己的名字。
别人说她是苏时念，她是苏家的二小姐，她是奶奶最最宝贝的掌上明珠，她就认为是。
可在她空白一片的脑海里，对这些根本没有一丝丝的记忆。
半晌，苏时念忽然苦笑一声。
“如果我知道，也许我就不会过这样的生活了。”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过去，就会有很清晰的未来。
她就可以选择。
她可以选择不做苏时念，可以选择不做苏家人，可以安安心心，心无旁骛地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一切。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质疑，被羞辱，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忽视，践踏，伤害。
身边的男人神色晦暗，眼睛里缓缓无声地流动着一股如夜色般冷的水波。吞云吐雾间，有几缕青灰色的烟雾，缓缓略过苏时念的鼻翼，微微有些刺鼻。
他有吐了口烟圈，才再度开口。
“若是你知道了，会如何选择？”
苏时念怔怔地看着男人。
“我……”
她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一时间也有些回答不上来，只能老实说道。
“我也不知道。”
男人却微微拧着眉头价，声音冷沉如水般问道。
“如果你发现，自己的人生被毁了，所有的人事，都不是你以为的那般，你会怎么做？”
这一次，苏时念倒是没再犹豫，眯了眯眼睛，声音坚决地说道。
“如果我所承受的一切，都是被无意造成的，那我自认倒霉，没什么好抱怨的。但如果我所遭受的一切，都是被强加的……”
“那我，绝不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