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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勾心斗角

    在座的逢纪、田丰、荀谌、辛评、陈琳、审观等人里,逢纪与审观支持袁尚,辛评支持袁谭,田丰、荀谌、陈琳则份属中立。

    当下逢纪朝位居末座的审观使了个眼色,审观会意出列道:“末将以为,夫人此乃老成之言,一切还当以大将军身体为上。”

    照理来说,审观乃是小辈,无论从资历还是身份而言,与其余众人都不能相提并论。

    但审观之兄战死官渡,回到邺城之后,袁绍为酬审配父子的忠义,特命审观接手了袁绍的亲军统领一职,主持邺城防务。

    且其父审配又督军南下,审观遂成为审配的代言人,所以得以列位末座。

    辛评一看形势,自己双拳难敌四手,便想着拉些帮手,说道:“若是寻常政务也就罢了,可涉及重要军情,怕是不让明公知晓亦有不妥。别驾如何看?”

    田丰向来能言敢言,虽然知道辛评这么问他,有些拉他出来挡枪的意思,但也并不顾虑,直说道:“自是,政出于上,虽然明公身体有恙,然我等似不可私下决断。”

    袁尚听到辛评、田丰二人如此说,心里无名火起,但却不敢发作出来,只能在人们不注意的情况下眼角暗瞪。

    刘氏看了看辛、田二人,却也不争辩,只是说道:“然夫君身体抱恙,若再多操劳,妾……妾不忍言也……呜呜……”

    刘氏说着说着就以袖掩面语带哽噎,若用后世一句流行语而言就是“戏精附体”。

    众人虽然心里大都知道刘氏显然是故意为之,但也不便再强行反对,不然被扣上一个不顾念大局,不体恤袁绍安危的帽子,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逢纪见场面转入对己方有利,但也知道不能一蹴而就,便出来打圆场道:“不若这般,寻常军政事务由我等几个与显甫公子商量着办,若是有重大之事,尤其是紧急军情,还是少不得要报呈明公定夺。”

    辛评、田丰等人想了想之后觉得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这般处置,便都不再表示反对。

    众人散去之后,袁尚跑到刘氏面前说道:“阿母,那辛评与田丰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忤逆阿母的意思,不知这冀州还是不是咱袁家说了算。”

    很多家中都有溺爱少子的传统,老袁家也不能例外,且袁尚生得英俊,与袁绍年轻时颇为酷肖,很是得袁绍宠爱。

    袁尚又对后母刘氏持礼甚恭,惯会哄着刘氏,有刘氏一直吹枕边风,袁绍也颇有以袁尚继嗣家业的打算。

    不过袁谭终究是嫡长子,且也无甚恶名,袁绍倒也难以下决断。

    因为心中急切地想要被确立为继承人,所以袁尚把反对他参与施政的辛评、田丰都给忌恨在心。

    刘氏显然见多了勾心斗角的场面,知道袁绍手下众臣僚彼此不和的情况或多或少也有袁绍刻意纵容,借以制衡的想法。但如今外敌当前,并不是打压异己的时候,刘氏说道:“辛仲治、田元皓均是河北肱骨,也都一心为冀州着想,显甫不必责怪。眼下最为要紧之事还是你阿父的身体,以及南边的战事”

    袁尚向来习惯了顺着刘氏的话,便顺从地道:“阿母教训得是,孩儿自当尽心尽力处置军政事务,让阿父少操些心。”

    刘氏就吃袁尚这一套,而袁谭与她就要疏远得多,二者都不是刘氏亲生的,若是要选择一个,她自然愿意选关系亲近的袁尚,想着若是袁绍一旦不在了,还能倚靠袁尚。

    看着袁尚肖似袁绍的面容,刘氏欣慰道:“显甫定然能行,袁氏的将来迟早还要着落在你身上。”

    袁尚喜道:“都是阿父与阿母的关爱。”

    刘氏好似想起了些什么,皱着眉头道:“对了,你阿父如今身体不适,最好莫要放那些卑贱的女人去打搅他休息。”

    袁绍身居高位,权势滔天,身边除了后妻刘氏之外,宠妾美姬不在少数,多数都是河北世族用以结好袁绍的表示。

    而刘氏素来善妒,心眼又极小,对那些姬妾早就看不过眼,但之前在袁绍面前不敢造次,如今逮着机会便想要把她们尽数隔离开来。

    袁尚自然意会了刘氏的意思,今天刘氏如此上心为他争取利益,袁尚也得投桃报李,说道:“此事自是正理,阿母放心,一切都有孩儿安排。”

    却说辛评回到了府邸中,回想今日大将军府中之事,只觉得情形不妙,连忙修书一封,让亲信仆从去交给护送樊阿前来的青州刺史随员,由其带回给袁谭。

    信送出去后,辛评考虑良久,又提笔写下一封书信,然后唤来自己的族侄辛儒。

    辛儒字伯宁,前两年后跟随在辛评身边办事,口舌颇为便给,很有几分胆识,辛评一直想为他争取一个美职,但却没找到太好的机会。

    辛评说道:“伯宁,此间有一事还需劳烦你走一遭。”

    辛儒忙躬身答道:“族父只管吩咐,愚侄自当效劳。”

    辛评把今日大将军府内之事简短与辛儒说了,然后说道:“如今外敌当前,某些人等还在想着争权夺利,实在可恨,你且亲自把此信送至济北儁乂将军处,催促儁乂将军早日攻下卢县,好给大将军报个捷。”

    “诺!”

    辛评思虑再三,又道:“还有一事,我信中并没有提,你可代我口述儁乂将军,若是卢县十拿九稳可下,还望他将破城的首功让予显思公子,便说显思公子日后定有回报。”

    辛儒答道:“愚侄明白。”

    辛评继续关瞩道:“然后你再顺便往显思公子营中走一趟,将此间情形转述予他,若是儁乂将军答应让出破城之功,你可告诉显思公子,若是儁乂将军有所犹豫不愿答应,你则不可提及此事,你可知晓?”

    如今张郃与袁谭正在围攻济北国治卢县,辛评的意图乃是取得战果,以安袁绍之心。

    且袁谭在官渡之战中表现不佳,若是顺便还能为袁谭挣点功劳,再拉拢一下张郃,那便是一举三得的妙着,但无论如何不能让袁谭与张郃交恶,所以才遣了自家族侄亲往行事。

    辛儒也脑袋门清,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便答道:“族叔放心,愚侄定会妥善处置,不使显思公子与儁乂将军有隙。”

    辛评赞许道:“伯宁有大才具,若是此事处置得当,显思公子定会承你的情,于你日后前途大有助益。”

    ——☆——☆——☆——

    邺城之内勾心斗角,各展奇谋,而兖州前线更是刀光剑影,凶险万分。

    苏游留了白马县尉陈光守白马,然后亲自率领本部东进援救濮阳。

    苏游本就以用兵稳健见长,加之今年以来跟在用兵越来越猥琐的颜良身后,见识了各种伏击诱敌,在面对强敌曹操的情况下行事越来越小心。

    他用五百骑兵在前探路,再以四千步卒为中军,又分了一千人殿后,虽然是赶去救援濮阳,但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精神,缓缓往东而去。

    前些时候白马城南的曹营被河北游骑抵近打探,留守在营中的夏侯渊便知道苏游多半察觉出了什么,便急遣人去通报围攻濮阳的曹军。

    曹操同时调集东西两路的兵马来围攻濮阳,用意也是想要迷惑两边的河北军,拖延他们反应时间,方便攻城。

    但如果两边的河北军前来救援,那他也可以立刻回过头来围点打援。

    曹操得到消息后,立刻安排张辽退出攻城序列,择地设伏。

    不过,苏游的前军骑兵散得很开,仔细搜寻前路,不轻敌浪进。

    张辽发现无机可趁,只得提前发动伏兵,意欲扑杀了苏游的前军骑兵。

    河北军骑兵受了苏游关照,一发现敌踪立刻后退,不过多纠缠。

    张辽虽是武勇难当,但面对滑不溜秋的对手也无可奈何。

    苏游得知前方有埋伏,选择原地据险下营,然后遣人绕路从北边突破敌阵,往濮阳城中通报消息,告诉他们援兵就在二十里外,以安城中守军之心。

    有了苏游在濮阳西边像钉子一般扎着,让曹军不敢放全力攻城,至少西面城墙就压力减轻了不少,东郡太守毕齐与城中守军则心头大定。

    而在濮阳以东的鄄城,文丑两天多时间没有收到濮阳按约定送来的消息,也觉得事情不对。

    文丑这一路本就压力要比苏游要小,朱灵、张绣、李典三将都接连遭遇挫折,进取心明显不足。

    文丑手下骑兵也要比苏游宽裕,便仗着机动能力,在濮水沿岸多设烽火,一旦曹军过河就带兵阻击,竟把曹军生生拦在了濮水以南不得存进。

    文丑遣游骑悄悄踩着封冻的濮水河面过河查探消息,发现最西侧的李典营中空虚,结合了濮阳消息断绝,也隐约猜到了曹军的动向。

    武将与武将之间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尤其是成名已久的名将各有各的统兵风格。

    若是苏游在此,他肯定第一时间想着带兵入濮阳救援,但文丑偏偏另辟蹊径,带兵沿着濮水一路西进,进驻了濮水北岸的咸城废城。

    从咸城渡过濮水,往西北二十五里便可到濮阳,往西南三十里则可下离狐,位置十分险要。

    文丑占据此处,退可以救援濮阳,进可以袭取离狐,还可以威胁曹军粮道,等于是掐住了曹军七寸。

    文伯屈勇名冠绝河北,上一次在黄河南岸曹操集中了张辽、徐晃、许褚、于禁等将一同围堵设伏才让他吃了大亏,幸得颜良遣隗冉来援,才吓退曹军救下文丑。

    在官渡时,伤愈复出的文丑又带着寥寥三五千人马在曹军阵中杀进又杀出,杀出又杀进,最后与颜良合并一处,破灭了曹操尽歼河北精锐的梦想。

    这一回曹操哪里敢放任文丑这一大侧翼威胁,遣徐晃领五千人与文丑隔着濮水对峙。

    由着苏游与文丑各自在东西两头牵制住了四五千曹军,让原本两万余的曹军只剩余一半人攻城。

    仅凭万余人要迅速攻下有五千人驻守的濮阳坚城谈何容易,曹军不遗余力地一连攻了七八天,连许褚都亲自带人先登过两次,但每回都被守军拼死堵截了回去。

    时间很快便进入了二九严寒,从昨夜开始,濮阳周边就下起了鹅毛大雪,待到天亮后,曹军从营帐中瑟瑟发抖地钻出来,发现积雪已经漫过了膝盖,简直举步维艰,而天上的大雪仍旧飘个不停,毫无停下来的迹象。

    这种恶劣的天气对身处野地里的曹军简直比刀枪箭矢更残酷。

    这一场大战从年头打到了年尾,曹军的后勤准备本就不足,且陈留、济阴等地被颜良大肆搜刮破坏,曹军很难就近补给衣物粮秣,很多士卒只是穿着并不太厚重的秋衣而已。

    从十天前,士卒冻伤冻毙的情况便时有发生,而随着这一场异常凛冽的寒风大雪,情形更为不堪。

    曹操的军帐之中,曹操高居主位,荀攸、郭嘉、贾诩、刘晔等谋臣,夏侯惇、曹纯、许褚、史涣等将分列两旁。

    主位上的曹操愁眉不展,显然对时下的局面忧心不已。

    从官渡之后,曹操手下谋臣武将俱是一改之前的忧惧心态,开始建立起信心。

    此前一系列小战斗,半个月恢复了七八个城池,正是势头正盛的时候。

    不过,这股正在上升的势头却在濮阳城下戛然而止。

    东郡太守毕齐虽然不善军事,但城中的河北守军却有三千老卒,且东西路两边的河北将领都警惕心强,很快作出反应,让曹操的突袭没能起效。

    更为关键的是,这越来越酷寒的天气,让本就补给不足的曹军愈发艰难。

    诸臣诸将对这茫茫大雪都毫无办法,帐内的气氛便有些压抑。

    此间身份最高的是夏侯惇,夏侯惇自从在乌巢之战上被颜良打伤,身体一直没有完全康复,故而并不带兵出站,只是随同在曹操身边。

    此刻夏侯惇见气氛不对,便带头出列道:“明公,咳咳……此刻天气酷寒,风雪不止,乃是天不助我军,不若……咳咳……不若暂且退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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