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真是辛苦娘娘了！娘娘医德高尚，菩萨心肠，着实叫老夫汗颜！”显然，王大夫还在为那一次的失礼耿耿于怀！
妖月轻声笑道，“王大夫你过誉了，我不过是借一技之长，解病人之苦，举手之劳罢了！”顿了顿，伸手示意王大夫坐下，脸色变得凝重，“今日，我一来是为了义诊，再者是因为杜大夫之事，我想知道，他究竟因何突然离世？”
王大夫深深地看了一眼妖月，心中稍稍犹豫了会儿。咬了咬牙，说道，“杜兄身体一向康健，突然遭此横祸，怕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被人灭口了！”
妖月不喜欢打哑语，直言不讳道，“你的意思是，杜大夫是在给定国公夫人问诊时，无意间知道了对方苦苦隐瞒的事情，而被下毒残害的？”
“正是！”王大夫见她追问至此，便不再隐瞒。尽管他知道，玄幽王与定国公世子师兄弟情深，而王妃娘娘对杜嘉凌也是爱护有加。
可事实就是事实！在这京都城内，天子的脚下。谁也不要妄想一手遮天，徒手将黑炭洗成白面！
妖月心底划过一丝苦涩，沉声说道，“王大夫为何如此笃定？可否将杜大夫遇害的经过，详细告知于我？”
王大夫长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一抹夕阳的余晖投射在他身上，将一身蓝色中衣照得通红，折射回到他的眼眶中，染红了他的双眸。
物是人非，人也惘然，事也悲凉！逝者无法挽留，就连残留的念想也日渐模糊，叫人心中多少不平与不甘！
他伸手想要抓住一抹残阳，却见氤氲指尖殷红，嘴角一阵抽搐，“那日清晨，德济堂刚开门，定国公府上的世子就急匆匆来求医。声称自己的母亲突然头疼得厉害，杜大夫便随他去府上！半个时辰之后，杜兄就回来了，可惜德济堂的大门，还没探进来，人就倒下了。临走前，没能留下只字片语。只是紧紧地攥着我的手，僵硬地指甲戳破我手背上的表皮，指尖染上了血腥的残红！”
耳边的声音如同天边的悲鸿，哀哀戚戚。让妖月只感浑身酸痛，眉头高高蹙起。守着王大夫的背影，艰难地问道，“我听闻，杜大夫家人不服仵作验尸结果，你们的东家也请府衙进一步追查，以慰亡灵。如今可有结果？”
定国公虽然只是个有名无实的侯爷，可他也是朝廷一品大臣，而府衙府尹不过四品。不过妖月知道，公正府衙府尹谢言斌，素有神探之名。为人刚而不愎，正直，不怕强权，是个难得的清官。
王大夫猛地转过脸来，眼中的恨交织着痛，明明灭灭。嘴角扬起一抹深深地嘲讽，“有什么结果啊？定国公威名赫赫，为天家立下汗马功劳，谁敢冒犯？官府找个理由，堵住悠悠之口。时间一长，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说着，声音突然变得凄厉，“可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能因为凶手是天潢贵胄，官府就偏袒包庇，枉顾性命吧？”
妖月被铁一般的事实压得无力反驳，头皮好似被人揭开一样，疼得哆嗦。她弱弱地说道，“据我所知，公正府府尹谢言斌，为人坦荡，为官清廉，素有青天之名。想来此案定不会有偏私！”
王大夫从激动得情绪中慢慢地抽出身来，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拱手向妖月行礼，“老朽又失礼了！请王妃娘娘见谅！”
妖月突然臊得一脸通红，虚扶起他，“不不不！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杜大夫与你私交多年，情义深重！他无辜惨死，你若连一句真话都不敢吐露，岂不叫人心寒？”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告辞！”
妖月转身之际，王大夫突然喊住她，嗫嚅着不知如何开口？更准确地说，强人所难之事，叫他难以启齿！
“王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妖月话音未落，王大夫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摇晃的身影让她顿感眼前一阵眩晕。陡然间耳边传来哀求声，“王妃娘娘精通医理，定能从尸体上看出端倪，若是王爷肯施以援手。老朽愿拿这条老命换一个真相，让府衙还杜兄一个公道！”
妖月慌忙伸手扶起他，“王大夫快快请起！此案事关重大，我虽精通医理，却不是仵作。府衙断案，自有朝廷律例管着。我家王爷无官无职，素来与朝中官员无往来，若僭越命案，恐招来是非！”
望着绝望的脸庞，妖月心中实在难安，应允道，“此案我与我家王爷虽帮不上什么，但你且宽心！我自会另择他法，见府尹大人一面，极力为亡者讨回一个公道！”
“老朽代杜大夫谢王妃娘娘大恩大德！”王大夫感激涕零，说着又要给妖月跪下，被她制止了。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耳边却传来卓青峰的呼唤声，“娘娘，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回府！”
“告辞！”妖月拱手与王大夫道别，快步离开！
竹苑内，语汐独自一人倚靠在卧床上，神情游离。那张女人的画像在她脑海里沉沉浮浮，让她心神不宁。
灭门之恨，如同一把犀利的尖刀，在她的心口上，一刀一刀，一寸一寸地划着！她算不清，自己与乔月的孽缘有多深？
王妃与她不过一面之缘，竟愿意花重金为她赎身。既不是要买她回府做丫鬟，也不图她回报。单纯的只是因为同情她，不忍她在青楼中苦苦煎熬，想要给她一个自由之身。
再次相遇，却又救了她一命，还收留她在府上养伤。此情此恩，让她何以在恩与仇之间抉择？如何再苦心筹谋着去报复她？
还有杜嘉凌，他是那么善良憨厚，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她又怎么忍心去伤害他？伤害他最敬重的王妃嫂子和他的师兄？
十年前的那一场灭顶之灾，真相如何？趁着如今林氏也在王府，一问便知！
语汐心下如此，便唤两个侍奉她的丫鬟，带她去别苑，面见林珊。
丫鬟不敢应允，连忙跪身央求道，“求姑娘不要为难奴婢！王妃娘娘再三嘱咐过，姑娘伤势严重不能下床。万一伤口裂开，娘娘怪罪下来，奴婢们担当不起！”
“快些起身吧！”语汐伸手拉起丫鬟，柔声说道，“要不，小菊，你代我去请夫人来竹苑一趟，就说语汐想见夫人一面！”
两个丫鬟相互看了一眼，爽快地答应她。只要不下床折腾，其余的都好说！
妖月走出德济堂，牵着翔麟紫，一路步行着。心犹如被岩石碾压着一般，喘不过气来，这桩命案，以及自己的猜测，她要如何跟王爷说？
卓青峰见妖月失魂落魄的，一脸关切地问道，“娘娘，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可是因为今日太累了？身体不适吗？”
王爷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照顾好王妃。要是有何差池，他定会被王爷剁掉的！不见她应答，卓青峰又把声音拔高了些，“娘娘！”
“啊！”妖月猛地缓过神来，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开，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没事！我适才只是想起杜大夫，心里有些感伤罢了！”
“没事就好！”卓青峰松了口气！
俩人刚蹬上马背，前面突然出现四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壮汉。他们个个手持宝剑，身着清一色的红衣裳，脸上的神情如同覆盖了一层冰霜，冷到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