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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川确实是走了,但是他并没有走远。
多远才不算远呢?或许,朱家大山是他最后的底线。
山上的人原本不知,直到他们付出了几十条人命的代价,路川下山的当晚,朱家大山所有巡逻的哨兵,全都死在了寨门外。
路川还没走。
第二天晚上就再也没有哨兵出来了。
白天的时候,倒是有些还没下山的剑侠,开始在山上到处搜寻路川的踪迹。
不过人没找到,等回到寨子里面一看,有两人失踪了。
自此寨门之外便成了禁地,寨子里面的人彻底慌了。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一切只是个开始,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第三天的晚上,路川偷入山寨,放火烧了粮仓。
第四天的晚上,路川偷入前寨,放火烧了前寨。
第五天,就不用等到晚上了,天一亮,李默君便被送了出来。路川就在不远处等她。
“你不是想嫁给他嘛,怎么出来了?”
李默君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路川转身往山下走去,李默君低着头乖乖跟在后面。
下山之后路川想办法找了两匹马,当天两人便回到了玉门关,路川洗了个澡,好好吃了顿饭,他上山带的干粮两天就吃完了,后面几天是怎么过的可想而知。
傍晚,两人对坐灯下,李默君抚琴,路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算起来咱们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是啊,你可有喜欢的女子。”
“有,就在我眼前。”
李默君停了下来,淡淡问道:“那沈楚楚算什么?”
“我也不知道。”
“路公子一直都这样的吗?”
“我会和她说清楚的。”
“你知道,咱俩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路家能容得下我这个风尘女子吗?”
“出淤泥而不染,我爹娘会理解的。”
“就算是吧,那……你能忍着不碰我吗?”
路川默然。
“你不能。”
“我能,我会尽快报仇的。”
“当初……不,应该说是我认识的路公子,心里可不止报仇一件事。”
“我现在只有报仇这一件事。”
“那报仇需要多久呀?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
路川再次无言以对。
“无出,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少流言蜚语,我,是个女人。”
过了半晌,路川苦笑了一下,问道:“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你说呢?”
“嫁给别人,你能开心吗?能幸福吗?”
“我是个出家人,不会嫁人的。”
“我能时常见到你吗?”
“你愿意留在关外?”
“关外没什么不好的。”
“我……明天就回去了。”
“我送你吧。”
“不用了,以前没有你送,我不也好好的嘛。”
“也是,那你一路小心。”
“怎么,难道冷龙岭六寨主不派人暗中保护吗?”
“我只对自己最放心。”
“我该说你自信呢,还是说你自负呢?”李默君说着抚摸了一下路川的脸颊。
路川一把抓住她的手,伸手将其揽入自己怀中。
“路!公!子!”李默君瞪着眼,大有威胁之意。
路川微微一笑放开了手。
“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路川拿着酒坛子出去了,第二天一早起来,李默君已经走了,桌子上放着一张字笺。上面也没说什么,就说自己走了。
其实不用看路川也能想到,这才是李默君真正的样子。
她走之后,路川又等了十来天,冷龙岭到朱家大山千里之遥,快马赶路还行,行军就需要些时日了。而且李云生到山上还要布置准备,少不了又要费些时间。
其实朱家大山勾结外国,为祸乡邻,冷龙岭早就准备动手了,故此才安排李云生上山卧底,这次李默君的事情只不过是让这一天提早了一些而已。
在朱家大山往北十里的地方路川与众人相会,冷龙岭总共来了两千人,一半留在嘉峪关外,一半到了这里,由大寨主杨穆亲自带队,丁二侠、屈三侠也来了,山上只留下叶五侠一人看家。
三位寨主一般江湖打扮,但身后大军却都是全身披挂。
路川先与三位兄长见礼,而后各位头领与路川见礼,李云生也牵着夜雪过来跟路川见礼。现在他的身份已经不比从前了,乃是冷龙岭前寨的副寨主。
路川笑道:“我的夜雪怎么样?”
“脚程够快,是匹好马,就是性子野了些,一路上没少折腾。”
不容二人多讲,杨穆过来说道:“六弟,时间尚早,我看咱们兄弟先上山一趟。”
“大哥不直接攻山吗?”
丁二侠笑道:“大哥怕攻下山后你又要杀俘虏。”
“还是大哥知道我的性子。也好,既然大哥说了,咱们就上山劝降,要是不听干脆在山上就把他们宰了,群龙无首看他们怎么打。”
屈三侠问道:“山上最近情况如何?”
“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我下山之后他们派人到四处请帮手,这几天已经有不少人到山上了,都是些成了名的剑侠,有的三哥打。”
屈三侠没好气地说道:“成天跟公鸡一样找人打架的是老五,不是我。”
“我跟五哥没你厉害呀,动起手来不还得靠三哥你。”
“要说厉害不还有大哥。”
“大哥,你怎么可以让大哥动手啊?那要咱们兄弟干嘛。”
“就是就是,三弟你变了。”
屈三侠气得只翻白眼,杨穆摇头道:“行了,咱们快走吧,云生,兄弟们就交给你了。留心山上,要是看到我们放的信炮,就按计划攻山。”
李云生领命,安排兄弟们扎营。路川四人则说说笑笑上了山。
朱家大山聚义厅里马红万正在和请来的各路高手商议御敌的对策,有人主战,有人主和,说法不一。
正说着,有喽啰来报,说寨门外冷龙岭的四位寨主求见。
马红万蹭一下站了起来,“来了多少人马?”
喽啰答道:“只有四人,其他并无一兵一卒。”
马红万这才放下心来,旁边一位贼眉鼠眼的小老头说道:“大寨主,这正是个好机会,放他们进来咱们一拥而上把他们做了,就再也没有祸害了。到时候冷龙岭的人想报仇也是群龙无首,有心而无力啊。”
“郝前辈所言甚是,不过我听说冷龙岭大寨主玉龙仙客摘星手杨穆武功极高,路川的身手我是见过的,丝毫不在我之下,但他只排在第六,想来江湖上也不尽是捕风捉影,到时候还得仰仗诸位前辈。”
马红万话音刚落,一位黑袍老者手捻须髯,哈哈大笑。
“唐前辈何故发笑啊?”
黑袍老者说道:“既然我们来了自然是要出力的,不过杀鸡焉用牛刀,量他杨穆,黄口小儿能有几分本事?不用诸位动手,他们只要敢进来,老夫略施小计便能将他们尽数放倒。到时候是杀是剐,还不是寨主一句话的事?”
马红万拱手道:“唐前辈的毒独步天下,只要前辈出手,那定是手到擒来。来人,打开寨门,请他们进来!”
不多时,路川等人从外面迈步走进,刚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功夫,黑袍老者起身一挥袖子,“哪里来的小毛孩子,还给我退了出去!”
路川刚想开口,忽然闻到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只见屈三侠上前一步挡在三人身前,一边摇扇子,一边往前面走,嘴里还说道:“老狗放屁,好臭好臭。”
黑袍老者眼眉顿时立了起来,刚一开口,突然就不动了。
四人一直走到大厅中央,屈三侠过去在老者肩头拍了一下,老者这才如梦方醒,脸红得更大红布相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语了。
路川低声问道:“二哥,这老头怎么回事?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还说着说着就不动了,莫不是有些痴呆?”
丁二侠低语答道:“痴呆或许也有点,但最主要的是他没能耐。”
“不是咱们还没动手,你怎么就知道他没能耐呢?看他这幅样子,这把年纪,也不像太没能耐的人呀。”
“要不二哥怎么一直说你还年轻,没见识,刚才咱们进门的时候你是不是闻到了一股香味?”
“闻到了,我还琢磨谁家妇人抹这么重的胭脂,难不成有什么弊病。原来是这老头抹的。”
“正是,不过这可不是脂粉,这是四川唐门的一种毒,在唐门九毒中排名第七,名叫麝煤沈馥动孤根,厉害得邪乎,你闻着香,但千万不能张嘴,一张嘴当时就没法动弹。”
“这么厉害?那唐门九毒是哪九毒啊?”
“嘿,我说你不问问你三哥是怎么破解的,怎么光打听别人的东西?不过既然问到了我就告诉你吧,你可记好了,以后碰到唐门的人可千万别着了道了。有八句歌诀:唐门九毒东皇恩,黛消铅褪自天真,庾岭花争白,东篱菊返魂,风淡淡,月盈盈,麝煤沈馥动孤根,寒蝉知冷蝶,蜂房不待春。”
“我记下了,那我三哥是怎么破解的呢?”
“你三哥那也是用毒的行家,他家传之毒名叫阴阳三合,厉害得邪乎,不过和这没什么关系,他扇了扇扇子,老头的毒就过去了。”
“啊?就这么简单?这老头也忒没用了,还能中自己的毒。”
“那倒也不是,你三哥背后还有高人下了点药,这老头就着了道了。”
“高人?哪里有高人?除了我三哥咱们哥仨还有人会使毒?”
“我说的药那就是药,不是毒。你可记得大哥遇到柳絮就会有些不适?当时我便做了一种药,这种药不止可以替大哥缓解不适,还有一种功效就是能让人暂时失去嗅觉,老头闻不到香味,一张嘴自然就着了道了,不然你看在座的各位怎么都不敢说话?”
丁钰和路川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声音虽然不高,但在座的可都是成了名的剑侠,谁能听不见?前面的话只不过是羞臊黑袍老者的,最后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了,只见各位剑侠顿时神色大变,对黑袍老者怒目而视,可就是不敢开口,场面十分滑稽。
黑泡老者急了,赶紧解释道:“诸位休听他胡言乱语,我这毒只要不开口,三息之后毒自然就散了。”
却不想老头刚一说完,又神情呆滞,不动了。
杨穆正和马红万说客套话呢,被身边两兄弟这么一搞可就说不下去了,他看到黑泡老者又不动了,再看丁钰和路川正捂着嘴乐呢,便知道是他们使坏,于是痰嗽一声说道:“二弟,别闹了。”
丁二侠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这和我没关系。”
只见屈三侠又走过去拍了拍老者的肩膀,笑道:“老人家,你毒我一次,我毒你两次,算是扯平了哈。”
老者又羞又臊,嘿了一声掩面而走。
丁二侠很不厚道的在后面大笑了起来,被杨穆狠狠瞪了一眼。
黑袍老者还没走到门口,突然一柄剑挡在了他身前,老者抬头一看正是路川,不由得怒道:“你们还要怎样?老夫要走都不行吗?”
杨穆皱眉道:“六弟,放唐老前辈去吧。”
路川却一改前态,正色道:“不行,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再走。”
老者恨声道:“你说。”
“唐前辈,这天下有没有让人行动无碍但内息全摧的毒药?”
“内息全摧怎会行动无碍?简直是胡言乱语。”
“真的没有?”
“你若不信可以问那位。”说着一指屈世离。
路川向三哥投去询问的目光,却见屈三侠点了点头。
路川顿时觉得心凉了半截,他问这话的意思是因为他想到了舅舅姚婞的死,但眼下两位使毒的大行家都说没有这种毒,看来他老人家应该不是中毒遇害的。
每有一种想法,路川就多一分希望,但当这种想法被否定的时候,希望破灭,路川就会非常非常难受。
宝剑放了下来,路川淡淡说道:“前辈请便。”
黑袍老者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似乎有些不解,回头问道:“少侠身体可有不适?”
路川微微摇了摇头。
老头似乎还是不肯罢休,继续问道:“能否让我看看少侠的脉象?”
路川此时正在想事情,想都没想便将手伸了过去。
杨穆三人顿时大惊失色,他们不解,六弟怎会将自己的脉门送入敌手,这若是黑袍老者以他作为威胁,他们兄弟四人还有下山的机会吗?
可老者的手已经搭上了路川的脉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只见老头诊了片刻脉,脸上神色阴晴不定,许久,才将路川的手腕慢慢放下,问道:“少侠,不瞒你说,刚才你挡住老夫的时候,老夫暗中给你下了两种毒,但老夫看你脉象并无中毒的迹象,不知这是何故?”
说实话路川到现在都未发现自己被下过毒的,不过老者既然这么说了想必也不是骗自己,至于其中的缘由,路川自己知道,以鹖鸡功行气之时,闭穴闭息,百毒不侵,可这不能与外人说,若是江湖上再有一怒杀龙手的传人出现,不知又要惹出多少风波。
故此路川说道:“晚辈身体有异,百毒不侵。”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啊。少侠可否借一步说话?”
“晚辈还有要事,有什么话前辈就在这儿说吧。”
老头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罢了。少侠若是哪天到了蜀中,请务必到唐门来一趟,老夫有要事相告。”
“好,晚辈得空自然会去。”
“唐门的路不好走,你只需随便找家药铺,说是唐观澜请来的客人,便会有人将你带上山。”
说完老者扬长而去,他在大厅之内丢尽颜面,走的时候却当真有几分高人的气派。
路川从门口走了回来,站在大哥身后低头不语,老头说的话也不知他听到了没有,记下了没有。
唐观澜走后,丁钰和屈世离见路川面色有些难看,便过来相问,“六弟,你没事吧?”
路川摇了摇头,说没事。
两人还是不放心,一左一右抓住了路川的手腕。
丁二侠就是一惊,“还说没事?此乃走火入魔的迹象,你坐下调息,我来助你。”
路川抽回手腕说道:“真的没事,二哥你信我。”
屈三侠说道:“二哥,六弟确实没有中毒的迹象。”
丁二侠不解道:“六弟,我可从未听你说你有百毒不侵的本事,而且两年前你的脉象与现在截然不同,内力是强了不少,但为什么脉象会变得如此糟糕?”
“我新学了一门内功心法,这乃功法所致,不碍事的。”
“反正你得多加小心,有什么不适及时跟二哥说。”
“我知道了二哥。三哥,当真没有我说的那种毒吗?”
这是路川第二遍问了,他们兄弟之间没有什么互相不信任的,他之所以会问第二遍只能说他对这件事十分看重。
屈三侠正色道:“据我所知是没有。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这种脉象还能安然无恙,或许真有这种毒也未可知。方才唐观澜邀你去唐门,或许你可以去唐门看看。唐门在毒功方面远不到独步天下的地步,但在毒物研究方面却真的是天下第一。”
“看来这边事了之后,我可能真得入蜀一趟了。”
他们三人在后面说话,交涉的事就全交给杨穆了。
只听马红万说,“杨寨主所言甚是,不过若是只凭杨寨主一席话,我就遣散了经营这么多年的山寨,知道的人说我马某人不想伤及无辜者的性命,不知道的恐怕就要说我胆小怕事了,那样的话,偌大的江湖恐怕就再也没有我们兄弟的立足之地了。”
“那按着马寨主的意思应该如何?”
“在场有这么多位英雄,若是四位能亮几手,让大伙心服口服,自然也不会再有人说道。”
“马寨主的意思就是要比武咯?”
“比武当然也是一种方式,但刀剑无眼,万一失手,不管双方谁有损伤,恐怕脸上都不好看吧。我看要不还是请四位先练练绝艺,练好了,我们在场的人都服了,也就不用再比了。”
“好,不过不知怎么样才算是绝艺呢?这要是不说清楚,我们兄弟岂不是成打把势卖艺的了?”
“既然绝艺,就是要你能练出来,别人练不出来,若是简单的打一套拳,耍一会儿剑,谁都能做到,也就没什么稀罕的了。”
“理应如此。二弟,三弟,六弟,诸位剑侠要看咱们兄弟的绝艺,你们可有能拿得出手的?”
丁二侠笑道:“那可找对人了,咱们兄弟别的本事没有,光有满身的绝艺,只是不知道诸位想看什么样的呢?”
杨穆也被他逗乐了,“马寨主,你也听到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