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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容一觉直到夜幕四起, 方才清醒过来。

    空旷室内静谧安详,明珠高悬,床榻之上是粉绸锦被, 帷帐也是花草虫鱼点缀其上,生机勃勃。

    半簇拥被子起身,月容打量室内。开阔五间正房, 瞧着是姑娘家住的地方。

    青石屏风隔开里外两间,八宝阁顶天立地,上皆是寻常难见到的瓷器宝物。窗前一侧供桌两侧, 摆着欢喜如意腰瓶, 上插几株半开的荷花, 为室内带来夏意。

    再往外, 因有屏风阻隔,看不大清楚。只觉装设富丽, 沉木家具样样贵重, 屋内是好闻的天然木材香, 便知不比室内逊色。

    收回目光,落在拔步床上, 高热过后仍有些脱力,略动一下, 便喘的厉害。

    锦被粉绸夹层,仔细看了,月容才知是缫丝工艺。就这么一床被子,在外面千金也买不到,更别说满屋珍宝,怕是万金也值得。

    张太太待她,太过亲厚。

    玉白手指轻轻抚过锦被上蝴蝶, 展翅高飞状,毛发栩栩如生,可见做工之细。

    似是察觉里间动静,外间传来悉悉索索脚步声。

    一蓝衣白冠,意气风发,满脸桀骜的少年出现在外间。

    月容忙把被褥拉过肩头,不给他一寸肌肤,皱眉,迎着对方肆无忌惮的打量目光,问道,

    “你是哪个?”

    张二过了青石屏风,左看右看,上上下下把月容打量了一番,挑剔的他找不出任何毛病。

    呲牙咧嘴,不顾身上被大哥打的酸疼,凑上前和月容说话,

    “你真是我娘带过来的妹妹?”

    这模样气度,是他妹妹不丢份。远看就好看至极,近看,更是美得宛如天仙。

    瞧瞧这揪住被子的一双手,玉白莹润和娘亲一模一样,还有这桃花眼,分明和爹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再看这浑身上下的气派,如果不是他们太傅府,天底下谁家还能养出这么标志的人儿?

    月容见张二目光,从开始的挑剔,慢慢转变成欣喜,而后又转换成自豪,最后,竟然傻呵呵的笑出来。

    “(⊙o⊙)啥?”

    这人,怎么他看向自己目光怪怪的?

    月容疑惑不解,倒是瞬间猜出他身份。见他和张太太生的极为相似,丹凤眼,高挺鼻梁,眉目间英气逼人,好一个俊朗少年。

    “张二少爷过来,是伯母有什么话要吩咐?”

    月容被张二看的不自在,勉强压下心慌,主动出击。

    张二摇头,压不住嘴角的笑意,见这妹妹软软糯糯躺在被里,粉嫩嫩的一张小脸,桃花眼里满是疑惑,多可爱啊,他的妹妹!

    担心待久了影响她休息,从袖口抽出个匣子扔到床上,

    “二哥给你的见面礼,等你生病好了,哥哥带你出去耍!”

    陌生男子给的东西,她怎么能随便接。自称是她的哥哥也不成!

    月容刚要拒绝,便见后者一跺脚,支支吾吾,总算是说明来意,

    “我今日在大哥那里,说你长的好看,拿你比花魁娘子。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嘴快心直,大哥也揍了我,你日后知道,不许和我生气!”

    月容疑惑不解,说这些花魁之类的,她倒不在意,也特意来赔罪,若他不说,自己也不会知道。可见是个家教甚严,行事有门风的。

    不过,若他真是张二少爷,大哥,指的是张大少爷?张大奶奶那般温润美貌,也不知张大少爷,是何等出彩人物。

    刚要和张二说话,后者完成任务,拔腿就走。

    只留月容低头,打开匣子,见是些散碎银钱,后知后觉,这张二少爷,是把自己的零花钱都拿来赔罪了?

    蓝衣男子来去如风,月容没等稍微安歇一会儿,便听见外面丫鬟们道,“太太过来了。”

    忙起身,穿鞋下床就要迎出去。奈何她高热半退,行走不过两步便气喘吁吁,双颊涨红,半点儿力气也无。

    生病果然能磨灭人的意志。哪怕月容强撑往外去,也不过勉强下床。

    张太太恰这时进来,见月容如此模样,知她是担心礼节不周,忙扶起她在床上躺好,摸摸她额头,见高热褪去,阿弥陀佛念了好一阵子,才放下心,道,

    “我拿你当自家孩子一样,你何必行那些虚礼。只管安心静养,丫鬟婆子伺候不周到,缺什么短什么,只管让丫头回我。

    府外面那些个糟心事儿你也不要想,外头一切,都有伯母。”

    说罢,把抱琴和徐婆子唤来,抱琴手端药盅生的二十一二年纪,面相敦厚可亲,生的白胖一张脸,竟是和徐婆子有几分相似。

    张太太一一让月容认了人,才道,

    “我原想着过几日和你说,见你这样,又少不得多说几句。”

    “伯母有事直说便是。”

    月容接过抱琴手中药盅一饮而尽,后者忙端了桌几来,上放置几碟糖渍干货,果然十分细心。

    捻了颗糖渍青梅入口,酸涩甘甜,和顾太后那里吃到的一样。

    月容顿了下,想起那句,这是哀家那弟弟,让江浙特意进贡来的。

    想必以张家地位,吃个进贡的果子,也不是稀罕事。

    想起昨夜里挞伐尽兴的男人,月容只觉得口中的青梅也没多大滋味。哪点子酸甜,终究是苦的她,眼泪止不住的往上涌。

    “…你瞧着可好?”

    张太太见月容神思恍惚,盯着青梅碟子发呆,咽下正在说的话,笑道,

    “可是喜欢这个?这是南边来的,你若喜欢,我那里还有一小翁子,都给你。”

    果然是南边。月容忙摇头,迎着张太太慈爱目光,惭愧道,

    “月容一时发呆…”

    “你身子骨不好,爱吃这些没什么!”

    张太太误以为月容物资匮乏,自父母双亡后不敢再提要求,抬手摸她乌黑发髻,语气柔和,

    “方才你伯父回来,他和肃毅侯商量了,把你认作我们家的干女儿,你愿意不?”

    干女儿?

    月容眨眨眼,世人认干亲可是当成正经亲戚一样走动,若她真认张家为干亲,日后再嫁,张家岂不是要多出一份嫁妆。

    她占张太太的便宜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得寸进尺。

    摇头,月容不舍抿唇,低首避开张太太希冀目光,紧盯缫丝粉绸被面,道,

    “月容合离再嫁之身,和黄家又有父母血仇,名声尽毁。

    若和张家扯上联系,没得给您带来那些个闲言碎语…”

    张太太听见,心如刀绞,怜惜她懂事,又心疼她命苦。

    见她话未说完先哽咽,拉月容手腕攥住不放,上前抱她在怀中,轻拍她后背,

    “我的儿啊!你说这话,岂不是伤了伯母的心!

    天底下的娘,哪个不为儿女打算,我自见你边觉得投缘,和我那走失的囡囡一样的。”

    更何况,张太太微微拉开距离,擦去月容桃花眼角泪滴。

    她总觉得,月容就是她的囡囡。

    哪怕是这月容身份是柳道南嫡女,看起来毫无瑕疵,没有任何破绽。

    只年岁相同,又同为青州,更有桃花眼等模样极为相似,也算不得确切证据。

    那股子没来由的亲近没处解释,不止她对月容,月容待她也是。奈何,那柳道南夫妻做了古,再也寻不到真相。

    “你也不用担心旁的,咱们不过族谱也不改姓氏。

    等改日你病好了,咱们请你叔叔婶婶过来,再商量这事儿,你万不可因这个起了心病,和伯母生分了,啊?”

    擦干眼泪,张太太又慢慢说话劝月容,下意识的忽略今日请柳二婶来时,婆子们转述的那场闹剧。

    一个是见娘亲要出门见客,哭着闹着要跟着的女儿,一个是贪慕虚荣,为丈夫前程,一句话也不敢问侄女儿的婶婶。

    但凡那婶婶问一句找她什么事,也不会不知侄女儿这里日子难过。

    张太太微叹口气,又去打量月容,见她面色疲惫,哄她睡一会儿。

    等睡稳了,才低叹一声出了里间,那样的人家,跟上都不正,怎么养出她月容这样的品性。

    顿足,吩咐陪嫁婆子,“往前院书房去瞧瞧,那肃毅侯可告辞回去了?”

    陪嫁婆子应声而去,不多时回转过来,恭恭敬敬禀告,

    “书房里灯火通明的,除了老爷,大爷在,便是二爷方才也被拉了过去。

    眼下还有十多位清客先生,一同在整理柳知州留下的那些东西。”

    张太太说了声知道了,转身看眼内室,月容正在这里安歇,喊过徐婆子并抱琴等丫鬟婆子,仔仔细细嘱咐了一遍,什么关紧门户,小心伺候。

    最后,再次强调,“姑娘千金之体,我待她自家女儿一般,外男不得入内院,若有敢来的,一律打出去!”

    徐婆子自然明白,这话是敲打自己。她跟随姑娘在相国寺伺候,这是唯恐自己放肃毅侯进去,忙躬身道,

    “太太放心,有奴才们守着,别说男人,连只公蚊子都飞不进去!”

    张太太这才放心,轻声回室内,见月容睡的正香,蹑足这才走了。

    月容听见张太太脚步声远去,睁开双目,喊过徐婆子,

    “我方才听见,肃毅侯也在这府里?”

    徐婆子见姑娘醒着,知她都听见,不敢瞒她,一五一十讲了,见月容半天不吭声,道,

    “姑娘,我瞧着这张太太待姑娘,自己的亲娘也就这样了。姑娘万不可忤逆她的意思。”

    月容抿唇苦笑,

    “我原也没想做什么…”

    她就是想看看那男人,对自己有没有半点儿愧疚,折腾了一夜,她生病了,他是不是就痛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ua 丈母娘防女婿,,网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