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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氏的相公是黄家嫡孙。”

    顾知山闭眼, 便听见张太傅看似提醒,实则满含恶意的话语。

    手中拳头不停,一次次击打在黄忠义身上。

    是强势一方单方面的肆虐,拳起掌落间,黄忠义躲都无处躲。

    刺骨疼痛让他哀嚎出声,爹和祖父都在京中,这几日联系不上, 这相国寺就他一个男丁,没有人能来救他。

    “出血了!出血了!”

    是丫鬟还是婆子在哭喊, 掌下,血腥味逐渐弥漫,黄忠义从一开始的哀嚎渐渐没了声息。

    再打, 黄忠义就要死了。

    月容垂眸敛下那分仁慈,黄家可要逼死她的, 她不能烂好心。尤其是, 看着屋子里抽抽噎噎的楚茉, 压不住眼底嘲讽。

    这就是喜欢啊,喜欢的他挨打,她赶紧躲到屋子里,拽住黄二太太的手, 不肯松开,

    “二舅母别去,表哥身子骨刚劲,肃毅侯手上有分寸。”

    有什么分寸, 月容低首。床榻上他对自己有三分怜惜,尚且痛的她难捱。今日虽不知男人为什么面带怒气,可拳拳见血,可知男人没有收敛力道。

    不过是给自己的恐惧,找两三分理由。

    院门口,小厮们迫于男人气势不敢上前,单方面的殴打临近尾声。

    月白锦袍的书生,对上英武赫赫的男人,哪怕不动用任何权势,也被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泥土血渍布满锦袍,黄忠义肺腑之间疼痛难忍,鼻青脸肿,略一喘气,便有铁锈味从喉头涌出。

    吐掉被打掉的两颗牙,黄忠义牙齿透风,

    “侯爷为何无辜…打人?!”

    无辜,是说他无辜,还是说他无故。

    顾知山弯腰,单方面的殴打没有带给他多少快感,敌人的求饶,带来的刺激也不过瞬间,心中憋闷的那口气并没有纾解半分。

    撩袍蹲下身,居高临下,直视黄忠义隐藏在眼底的不愤。

    不愤吗?是应该愤懑不平的,毕竟,亲手把妻子送到别人床上,原以为是谋略,一石二鸟。

    可谁知,他食髓知味,竟是不舍得松开了。

    轻笑一声,

    “你既然把柳氏送给我,她便是我的。”

    你既然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所以,黄家是留不得了。

    一句话,男人亲自给黄家下了死讯。

    黄忠义冷冷的打了个寒颤,男人眼底的轻视他看的一清二楚,他要对黄家下手了吗?不对,他已经对黄家下手了。

    太傅府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去了鲁豫二省,便在没有音讯的大伯父。虽然爹和祖父只让他一心读书,可黄忠义知道,这些改变,都是由顾知山而起。

    黄家于他,不过是蝼蚁。平时看着碍眼,可并不会特意去灭掉,毕竟,小皇帝那里还有三分香火情。可若是他想要灭掉黄家,也不过像是蝼蚁一般,捻起来,捏碎就是了。

    黄忠义只觉得冷意从骨头缝里冒起,若是能回到上个月,爹和祖父谋顾知山身败名裂之时,可曾想过,若是失败了,肃毅侯会如何待黄家。

    模糊余光,肃毅侯起身往正堂而去。

    还有月容!

    黄忠义想起屋内窈窕佳人,猛地一跳,瞬间猜透顾知山毫不收敛的心思。

    他要带走他的妻子。

    想起二人初见的净斋书房外,一盏小小的羊角灯,佳人对襟小衫,眉目如画,桃花眼含笑看向自己。

    黄忠义挣扎着就要起身,小厮忙扶他起来,一步一瘸,尾随顾知山往正堂而去。

    正堂里,丫鬟婆子们看着如天神般俊朗的男人,纷纷低呼躲避。

    模样俊朗如天神,可行事阴狠如鬼魅。这么一个人,方才把大少爷打的气息奄奄。

    月容抬头,见黄二太太眼带快意,隐隐觉得不对。

    黄忠义和张二起了争执,之前也挨过打,她刚进门那两日,因和顾知山一事,心事重重。

    可也听丫鬟婆子们说,二太太又是请大夫,又是亲自照看。

    今日,顾知山单方面殴打黄忠义,她竟然任由楚茉拉住了她,直到黄忠义躺平在地上,也没有出现。

    至于楚茉,依旧是眼泪汪汪的,小白花一样极为可怜。见到男人大步进了内室,呼吸越发急促,好像下一秒,便要昏迷过去。

    这般混乱时候,她竟然还有心情分析别人。顾知山不悦抿唇,紧盯人墙之后的佳人。

    月容察觉男人目光锁定自己,抿唇,见黄二太太似是恢复了神智,眼中也有了几分痛苦之色,甚至,还拿帕子沾了下眼泪,哭号出声,

    “我的忠义啊,你怎么平白无故遭此横祸!等老爷老太爷回来,到陛下面前评评理!”

    黄二太太一哭 ,丫鬟婆子们也跟着哀嚎。月容只觉得这场景十分可笑,方才黄忠义挨打时各个无人反应,怎么到现在,反倒是哭哭啼啼出来。

    顾知山踏入内室,人群移动,一裙丫鬟婆子中柳氏娉婷袅娜。

    眉目清澈,没有半分泪意,豆绿对襟小衫下,藕粉色抹胸花样精美,勾勒青山卧雪,呼吸间春意盎然,是他百吃不厌的美味。

    甚至,柳氏看向自己的目光,甚至带了两分被解救的欢喜。

    顾知山下意识忽略心中那股子惬意,半倚门槛,伸手向月容,

    “我来接你回去。”

    黄二太太瞬间止住哭声,不敢置信目光带着惊骇,落在了月容身上。

    一瞬间是了然,解脱。而后是愤怒和嘶吼,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名门夫人,似是被眼前一幕惊呆,

    “柳氏!你来说是什么情况!”

    怎么肃毅侯来内室接她?言语亲昵,二人是什么关系。

    语气愤怒,似是不敢相信儿媳妇的背叛。

    黄二太太情绪言语都对,是一副儿媳妇背叛儿子后,母亲歇斯底里的模样,可月容看着她眼眶含泪,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

    含笑转身,压下心中疑惑。丝毫不理会黄二太太愤怒,遗憾的看了眼珊瑚和布匹,太后娘娘的赏赐,她还未收回来呢。

    “月容告辞。”

    语罢,抬头瞧向男人。利眸黑亮,眉目深邃,宛如深潭,看一眼便沉醉进去。

    玉白指尖轻轻搭在他向上手掌,指尖豆蔻粉润,从腕子到肩头的曲线无一不美。

    许是夏季,她熏香极淡,那股子原本属于他的香味,在她身上已经几乎察觉不到。

    不过一夜未曾为她染色,无妨,扫掉黄家,他有的是时间。

    顾知山满足的握紧手掌,细白腕子被男人牢牢牵住,丢失的软骨归了位,他神情明显更加愉悦。

    二人踏步出了内堂,林妈妈和蒹葭紧紧跟在身后。

    蒹葭余光瞥见黄二太太低首不知思量什么,再往后,是楚茉不敢置信的倒吸一口气,随即,丫鬟婆子呼喊声想起,

    “楚姑娘昏过去了!”

    月容刚要转身,男人猛地握紧葱白指尖,迎面,是黄忠义打翻了调料盘一样的脸,一瘸一拐,勉强扶住小厮站立在青石甬道上。

    后者面带痛苦之色,宛如被挚爱之人背叛,哀求出声,

    “月容,你不要走。”

    神经质这人,一幅情深款款的模样,谁和他情深,夫妻两个,总共才见了几次面,还不如她和顾知山见到次数多。

    月容敏感察觉,随着黄忠义出现,男人力道渐渐重了起来,指尖微疼,忍不住想要抽开手指。

    在顾知山看来,黄忠义一出现,她便要和他避嫌,松开二人相牵的手。

    嗤笑出声,想都不要想,她是黄忠义的妻子他都下手了,还能缺少这点子直视面对的勇气不成。

    月容避开他渴望目光,笑道,“楚姑娘方才在里间昏倒,黄少爷去瞧瞧她,许不定楚姑娘就好了。”

    提起楚茉,月容松了一口气。她哪怕打定主意离开黄家,可眼下还是黄忠义的妻子,被他撞见和顾知山亲昵,尤其是,在顾知山单方面的殴打之后,还是起了几分不自在。

    毕竟,他曾经是她想要执手一生的人,哪怕是冲喜而结婚,她也是在堂妹羡慕目光中度过了好些日子。

    黄家彩礼丰厚,也让柳二叔多年窘迫缓解。只是他太心狠了,不喜欢她,冷着她,和表妹亲昵她也不会说什么。为什么,要在新婚之夜把她送给别人呢?

    犹豫了下,到底是没有问出来。看向一侧的顾知山,月容道,

    “我们走吧。”

    身后,刚出院落。韩有粮带着镇远军甲卫围住院落,大声呵斥来往观看的各家小厮,

    “黄太傅意图谋反,太后娘娘已经下旨,黄家男丁拘押大牢,择日审判!”

    月容顿足,看向一侧的男人,他明显神情愉悦,似乎万事如意。

    难怪会亲自动手,过了今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茶室里,茶香四溢,张太傅坐于茶案一侧,抚摸茶炳,低首沉思。

    张太太轻手轻脚上前,见夫君清俊儒雅一如当年,悄声坐在一侧,亲自收了顾知山用过的茶盏,笑道,

    “老爷一宿未曾安眠,快去歇息会儿吧。”

    “再等等。”

    张太傅见来者是夫人,神态略放松了些,亲自倒了杯茶给她,笑道,

    “武夷山来的,和福建的贡茶相比,别有滋味,夫人尝尝。”

    张太太手持茶盏并没有喝,反问出声,

    “老爷是在等,顾侯爷行动,是针对黄家的?”

    不然,怎么让老爷亲自坐镇。

    “不,是对那柳氏。”

    柳氏。张太太皱眉,柳道南之女,父母死了跟着叔叔生活,嫁给黄家嫡孙不过一两月。就在这隔壁院落住着,儿媳妇倒是去看过她。

    若楚雄叛国为真,那她可是嫁到了杀父仇人的家里。

    张太太压下心中的怜惜之情,笑道,

    “可真是遗憾,原本昨日就能见到她,可太后娘娘取消宴席,再见,怕不知什么时候。”

    张太傅见夫人一脸惋惜,拉着她手,笑道,“我看她性子虽和顺,可实则和夫人一样,是极有筋骨的一人。夫人日后若见着,帮衬她些。”

    被肃毅侯这样的人盯上,娘家又是那般位卑,日后在内眷相处时,怕是极为受排挤。

    有夫之妇高嫁,怎么想,也不是什么明目上能说出的事情。

    张太太何等聪明,瞬间了悟。见自家老爷轻笑一声,道,

    “你不知那肃毅侯多看中她…”

    还柳氏不堪为他正妻,她也不是肃毅侯的正妻,还是别人家的妻子呢。

    这肃毅侯,可真是对柳氏视为禁脔,竟然下意识的忽略掉,她是有夫之妇这件事。

    若不是他出声提醒,啧啧,这二人也不知会磨多长时间。

    咽下后半句,张太傅拉夫人起身,“孤衾寒枕冷,夫人,可否一起?”

    张太太瞬间面红,若说她这辈子,真是圆满至极。夫妻和睦,儿子儿媳孝顺,只唯独,她的囡囡啊,如今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