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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爷是谋长还是谋短。”

    张太傅手持茶盏, 在面前倒了两杯浓茶,茶香四溢,唤醒他一夜无眠后疲惫不堪的神智。

    顾知山接了茶盏在手中,拧眉看向张太傅,

    “何为短,何为长?”

    “长自然是谋求长远,本官看那柳氏年不过十五六岁, 模样出众,行事颇有章法。虽然配不上侯爷之尊, 可寻常人家,聘为正妻也是使得。”

    张太傅下意识的撇开短的可能,直接说的后者。

    顾知山瞬间眉目舒展, 放松神态,端起茶盏饮下苦涩茶汤,

    “正妻?柳氏做本候正妻, 不可。”

    下意识的, 运筹帷幄的肃毅候忽略掉,他看上的佳人是有夫之妇的事实。

    不说二人身份相差悬殊,便是顾太后待月容如此亲近,也不敢擅自做主定下婚事。

    除了黄家阻隔在其中, 柳家也值得思量。

    柳家一脉才华尽数显于柳道南身上, 柳二叔虽好学勤恳,碍于天资有限,也不过最多四五品, 便是官途尽头。

    柳氏生的姿容出众,自然和他相配。桃花眼绚丽夺目,眼角眉梢,无论哪个男人瞧见,怕也会心软。

    无论他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还是五六十岁的老翁。

    老翁,等等。

    顾知山坐起腰身,忽略心中那股,只要本侯喜欢,哪怕她是奴仆平民出身也使得的念头。

    利眸直视张太傅,满是戒备,他的人被盯上。实在是,让人不爽,

    “太傅不理朝政,如何关心起顾某的后院?”

    张太傅低首合上茶盏,笑看抬头看向顾知山,见后者眉目蹙起,满是警惕之色。

    “肃毅侯方才说的什么话,刚才您不是讲,柳氏永远不可能成为您的正妻。

    既如此,老夫关心柳氏,与肃毅候有何干系?”

    顾知山被噎的一口气堵在心口,柳氏能不能成为他的正妻另外讲,只要他乐意,天底下还有谁能拦住他娶柳氏不成。

    他更不满的,是张太傅对柳氏格外的关心。

    她是他什么人?这才见过几次面,张太傅便日日夜夜惦记着,这才过了多少个时日,便主动询问自己如何安置柳氏,若是他改日真对柳氏起了厌倦,这张太傅怕不是后脚便把柳氏接回自己府里。

    拧眉,顾知山强压心中不满。

    脑中思绪一转,突然想起那日大殿之内,他在殿外久候柳氏不见,入内殿寻找时,柳氏单独和张太傅在说些什么?

    神态亲昵,看起来极为亲近。尤其是柳氏,面对自己炸毛的小刺猬一样,面对张太傅的时候,半点儿脾气都没有。

    她什么时候和张太傅有了私下来往。

    咬牙,顾知山主动出声提醒,

    “张太傅为官几十载,夫妻和乐,一生清明,何必为了一弱女子毁了名声!”

    张太傅闻言顿时放了心,瞧瞧这肃毅侯嘴硬,一身醋意,他这个不爱吃酸的闻见,都觉得牙齿倒掉。

    只可惜啊,他自己浑然不觉入了坑,嘴硬心软,也不知什么时间,才能彻底察觉自己心意。

    到时候,一定很好玩。

    老狐狸一般设想了以后日子,张太傅又想起月容父母亲缘淡薄,婚姻艰难,这辈子过的实在是艰难。

    只觉得心里面酸酸涩涩,极为心疼,又因她桃花眼生的肖像,若不是是柳道南嫡女,他几乎就要以为,这是他的囡囡。

    含笑起身送客,张太傅不欲和顾知山久谈他们两个人既然关于这个说不明白,那就先不要提,柳氏月容如何,日后自有判断。

    嗯,但是如果顾知山没有对柳氏有一个很好的安排。把她接到家里有夫人教养,想必也是好好的。

    似笑非笑的打量目光,让顾知山极为不自在。

    捏了捏发胀的额角,顾知山起身告辞,大步往外走去。

    这张太傅莫不是魔怔了,初始问起柳氏,后打量自己的目光,竟然多了几分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的意味。

    呸!谁和他是丈人女婿。

    月容和张太傅比起来,自然是月容更加亲近。既如此,他倒不如去亲自询问另外一个当事人,那张太傅,和她有什么关系。

    月容哪里会知道,祸从天上降。

    午后,林妈妈把东间收拾的齐整,厨房里婆子来问,

    “姑娘中午吃什么,荤食还是素斋,可有什么讲究的?”

    月容并不大在意这个,她正在理出来写绒布团子,准备坐个新的跪垫给太后。

    佛龛前那两个,草垫年头久到脱了网,实在是不堪入目了些。

    虽猜到可能是当年旧物,月容哪怕只为了顾太后真心待她,也愿意亲自做上一对。

    刚理出布匹,厨房素斋端了上来。

    菌汤笋丝面,婆子们手艺极好,面条劲道爽滑,笋汤鲜美的眉毛都要掉下来,笋丝爽脆,更是增加一番风味。

    正在吃午饭,蒹葭疾步匆匆进了西厢房,

    “姑娘,方才黄大太太来人,说是太后娘娘赏赐了好多东西给黄家,让姑娘过去瞧瞧呢!”

    月容咬断面条,细嚼慢咽下去,才道,“太后便是赏赐黄家金山银山,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是黄家应该得到的,和咱们没关系。”

    “姑娘不去瞧瞧,怎么知道没关系。”

    蒹葭不服气,悄悄凑近月容,“方才大太太身边的丫头说,是张女官亲自送过去的,说是赏赐给姑娘的东西。

    姑娘若是不去,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黄家。”

    太后娘娘赏赐给她的东西,先送到黄家?

    月容敏感察觉有什么事情不对,放下碗筷拿帕子轻点唇角陷入沉思。

    太后行事定然有所图谋,大张旗鼓的赏赐给她的东西,都送到黄家去。

    难不成,这些东西,其实都是给黄家的,只不过拿她做个筏子?

    月容思来想没个主意,不过半盏茶时间,便有黄二太太身边亲近的人来,

    “黄大太太想和大奶奶说说话,请大奶奶收拾妥当,过去一趟。”

    来了。月容本想随意打发了她,想了想,含着笑意谢过了她,又让蒹葭拿赏钱送到门外。

    用过饭后,亲自整理了衣裳,往后院黄家暂时的居处行去。

    一路越行院落越局促,月容从未往这边来过,见院落密密麻麻,路上青砖破损,茅台丛生衰败。难怪,那日楚茉要让她让出院子。

    月容顿时明白,她如今居住的地方,怕是相国寺最核心的地方之一。

    黄大太太早就在门外候着,见月容身姿聘婷而来,笑着拉她起身,

    “许久未见,你倒是越发姿容出众,越发显得我啊,和老婆子一样。”

    黄大太太的确是憔悴不少,面容比起上个月的精神劲儿明显落了不少。

    “老太太状况如何,这些时日,辛苦大伯母。”

    月容回握黄大太太腕子,见她面露苦涩,忍不住宽慰,

    “老太太身体不好,大伯母为了老太太,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黄大太太瞬间泪意涌上眼眶,她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一个不小心,便让老太太送了性命。

    更别说她那妯娌,不是个好相处的。这么些时日下来,二人斗法渐渐落了下风。

    她今日趁机找月容来,未尝没有让月容出面,救自己于水火的意思。

    小声上前,窥着丫头婆子没留意,黄大太太道,“太后娘娘送了两尊红珊瑚来,还有千余匹布料,你哪怕不能都拿走,也得一半多才行。”

    月容刚要开口,便瞧着已经走到了正房帘子一侧,含笑谢过黄大太太。

    今日如何,她自有应对。

    顿足,见丫头入内禀告,松开黄大太太胳膊,月容言辞温和,

    “大伯母快回去,月容一人便可。不管老太太今日情况如何,好日子总,是在后头呢。”

    说罢,早有黄二太太的丫鬟打开帘子,月容进屋。

    黄大太太这才叹口气,往西间去。

    这柳家姑娘真是琉璃心肠,怕是早就猜到她状况不好,只为了给自己留脸面,特意让她先行回屋。

    怎么才能斗倒二房那位呢,老太太还在呢,可不能把黄家都搭进去。

    里间,转过穿堂,月容便听见有丫鬟禀告,“咱们家大奶奶来了。”

    楚茉在一旁听见,微微红了眼眶,她原本和小丫头说话,扭头怒视丫鬟,

    “他算你哪门子的大奶奶!和表哥既没有婚书也没有拜堂成亲,休要胡说!”

    月容立在门外,迎着黄二太太似笑非笑略带敌意的目光,来了怒气。

    楚茉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说自己身份受制于人,只她父亲楚雄有可能是杀父仇人一事,二人此生,便再不能和解。

    “既然我和黄家少爷没有什么关系,让我今日出了这门子,你们今早把婚事退了。

    等我二叔在衙门里过了契书,断了姻亲,再不来往!”

    一席话掷地有声,黄二太太慌了神,见月容果然往门外走,忙瞪了一眼楚茉,示意她快去赔罪。

    楚茉哪里知道恰巧被她听见,忙起身,眼眶含泪,“柳姐姐何必和我计较这些,我年纪轻轻不懂事,你比你虚长我几岁,好歹多让着我些。”

    “你是我哪门子的妹妹?!”

    月容原话不动,把这话送了回去。余光瞥见楚茉眼眶泛红,捏着手帕的手指揪紧,在一旁抹眼含泪好不委屈。

    懒得搭理她,躬身随意搭了一礼,朝黄二太太道,“二太太找我来什么事?”

    黄二太太见她对自己也不大恭敬,一口气憋在心间,极为难受。

    直入主题,“柳氏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你妹妹什么都未曾说过,你何必得理不饶人。

    也不是为了什么,太后娘娘赏赐黄家一些东西,我想着你住的远,不方便,就让你领了回去,也算是娘娘的一片心意。

    来,你且瞧瞧,喜欢什么,只管拿去用。”

    月容这才抽空去看屋子里,摆设寒酸,和昔日富丽堂皇的太傅府邸不能相提而论。

    至于黄二太太装扮,虽算得上精细,可仔细看看,无论是首饰衣物,都不如府中精致。

    看来,火烧黄家,让她们损失极为惨重。

    月容抿唇,见一旁桌面上放着10多匹花色布料,除此之外还有摆台,见摆台上留有珊瑚痕迹,微微停顿了下,

    “我昨日和太后娘娘说话,说是南边进贡的珊瑚最是安神助眠,特意赏赐了给我。

    若是旁人看见了,可不许留下来。”

    黄二太太眉心一跳,只觉不好。忙笑道,“这摆台看着有点儿脏,我让婆子们拿去清洗了一下,不多时就抬过来组装好,仍旧是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一模一样,你放心。”

    珊瑚摆台和珊瑚能分开清洗,月容压下眼中的嘲讽之意,只觉得这黄家越发没有规矩。

    黄二老爷是黄老太爷庶子,可老太爷尊庶轻嫡,天下谁人不知。

    依照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财富,黄二太太为何过得这般贫穷?

    黄二太太也算是大隋数一数二的名门夫人,怎么偏偏生的如此刁钻刻薄,不让人欢喜。

    拧眉,落在原本是千余匹,如今只剩下十多匹的布匹上,月容正要开口说话,便听见外头嘈杂吵闹声。

    隔着帘子往外瞧去,黄忠义不知何时抛下书本,在门外和一玄衣男子对峙,一言不合,二人动了手脚。

    更准确的说,是黄忠义被单方面殴打。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