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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乌西坠,鸟雀归巢,蝉鸣也渐渐歇了下去。

    相国寺暮钟响起,声荡千里,满是苍凉之意。

    饭后,月容站于窗前,院内梧桐树枝桠乱晃,如鬼魅夜行,让人毛骨悚然。北屋烛火通明,黄大太太依旧守在老太太身边,形影不离。

    想起今日黄老太太身体状况,月容微叹口气,只觉得事情极为棘手。

    她和大太太新换褥子,哪知见老太太全身枯瘦如柴,后背大腿全是褥疮,脓液溃烂,腥臭味整屋可闻。

    黄大太太一瞧见,顿时跌坐在床边,哭嚎出声,

    “这是受了多大的罪,老太太您睁睁眼,瞧瞧这些得志猖狂的小人!”

    月容见黄大太太失声痛哭,于心不忍,上前搀扶她起身。忽然想起相国寺里蹊跷状况,她自打进了这院子,一个也没瞧见留守的丫鬟婆子。

    难不成,原来这黄老太太就无人照看?

    不是说,无为大师法术高明,又略通医理,才把老太太送来?百般疑惑,月容皱眉不解,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东西。

    蒹葭自厨下端了热水过来,见窗户大开,夜风沁凉袭人,姑娘低首不知沉思什么,笑道,

    “姑娘快别在窗户前站着,您身子骨不舒坦,仔细着凉。”

    等会儿侯爷瞧见,又该责怪我们照顾不周。后半句,蒹葭硬生生咽在嗓子里,没敢说出来。

    月容转身,略走两步就觉得腹部疼痛。忍痛躺在床榻,热水沁湿肌肤,蒹葭打开玉瓶,为月容揉散浑身斑痕。

    力道适中,缓解步行上山疲乏。月容阖目浅眠,自打她嫁入黄家,一次又一次突破她底线。

    新婚之夜失了清白,对方不是自己相公。柳家比起黄家和侯府,如蚂蚁比大象,若她和他一旦败露,柳家怕是危矣。还有楚茉和黄忠义,这二人奸夫y妇极为般配,可黄忠义偏偏似是对自己起了兴趣。

    南珠一送他倒是轻松自在,楚茉和黄二太太,不知有什么后手针对自己。

    不过,一千个楚茉也抵不过一个顾知山带给她的烦恼。想起今日午后,她隔着门帘瞧见的英武男人,月容直觉得浑身上下如卧针毡,片刻也舒展不得

    。

    “今日,你那主子来做甚?”

    月容抿抿红唇,佯装不经意,没忍住,还是问出来。

    “侯爷说,晚间再来瞧您。奴才看着,已经这个时辰,估计是不来了。”

    蒹葭搓热药膏,敷在月容脖颈,低声恭敬回话。姑娘薄绸覆身,窈窕曲线尽显。连上了几日药膏,痕迹斑驳已经不大明显,红烛照耀,格外吸引人注目。

    蒹葭觉得,姑娘这一身皮肉,比那御赐的南珠还柔亮炫目。

    难怪,侯爷贪爱整宿,弄的浑身斑痕。

    月容嗯了一声,闻言倒是没说什么,反转身来,小心护住腹部,“你去准备一下,等会儿,我想沐浴更衣。”

    蒹葭应声退下,屋子里复有恢复宁静。蜡烛摇曳生姿,晃动桌椅板凳影子,夜风吹过帷帐,流苏晃入帐中,抚过月容小腿,激起寒意。

    “进来了,就把窗关上。”

    月容头也不抬,察觉阴影进入内室,吩咐男人。

    男人毫无动作,月容加码,“我冷没什么,不过是遭罪多喝两碗苦药。若是腹中孩儿觉得冷…”

    威胁的话还未说完,男人挥掌向后,掌风卷起窗户紧闭。

    夜风戛然而止,室内幽暗,红烛跳跃。床榻之上,佳人衣冠不整,狐媚之色尽显,极不正经!

    莫名,空气燥热让人心慌。

    顾知山捏紧手里的玉瓶,有些后悔自己跑这一趟。他就知她不是好惹的,若真是身子骨不舒坦,岂会等到现在也不请大夫。

    无非是夜深人静,好诱惑自己,再和她共赴。

    啪的一声,把玉瓶扔在桌上,撂下一句,“明日,让蒹葭给你换这个。”

    扭头就走。

    “你站住!”

    月容难掩委屈,实在是不敢相信。得知自己有了子嗣,男人竟然是这般态度。

    他不看重自己这个母亲,连腹中孩儿也不要了不成?

    起身赤o双足,不顾腹部加剧疼痛,月容走到男人身后,紧盯宽厚肩膀,委屈涌上喉间,鼻头酸涩,

    “我腹中子嗣,你也不要他不成?”

    她无媒苟且,残喘偷生,不被男人所喜是她活该。她腹中子嗣何其无辜,难道,只因为是自己所生,顾知山便厌恶他?

    少女声音哽咽,难掩委屈。顾知山微阖双目,敛去眸中

    挣扎之色,回头,见佳人素稠裹身,桃花眼含泪,谴责看向自己。

    一时之间,顾知山以为自己做下十恶不赦的罪行。

    “等…,我自有安排。”

    言语含糊不清,眸底是痛苦之色。

    月容见他这般,以为他不喜孩子。胸腔憋闷,腹部疼痛越发难忍,强忍几欲夺眶而出眼泪,喃喃自语,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不被人所喜,她的孩子,也是多余的。

    “我…”

    顾知山开口,想起朝中复杂局势,随即闭嘴,一句话也肯多说。

    气氛僵持,如两军对峙,谁也不肯轻易认输。偏一方佳人含泪,桃花眼满是谴责。顾知山忍不住,败下阵来,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男音掷地有声,不由让人信服。月容不顾腹中一阵强过一阵的疼痛,抬起泪睫,

    “果真?”

    得寸进尺,佳人再次要求,“那你起誓,若我母子有恙,你顾家断子绝孙!”

    “柳氏!你莫要太过分!”

    余光见男人咬牙切齿,月容唇角勾起,紧绷精神松懈,任由疼痛席卷全身,放心往后倒去。

    不管日后男人娶多少个,有了这话,她总算是为自己孩儿争取一线生机。

    顾知山见月容向后倒去,想起回门那日马车,他被撩的心慌意乱。以为这是柳氏新勾当,本不想接,低首见莹白如玉小腿上,血痕蜿蜒而下。

    她还怀着孩子!

    目呲欲裂,顾知山拦腰搂住月容,佳人唇色浅淡,全不似新婚之夜艳红,肤白似雪,冰凉凉毫无热气。

    若不是胸前起伏,他险些以为,她昏死过去。

    拦腰抱起放回床上,顾知山满手血渍,锦被一卷,佳人毫无动静。俯身抱起月容,一脚踹开西门。

    门外,蒹葭早已把婆子丫鬟遣去休息,见侯爷抱一床锦被出来,大掌满是血痕。失声道,

    “侯爷,姑娘这是怎么了?”

    顾知山看都不看她一眼,两三步出了院门,口哨一声,林中跑出骏马,姿态亲昵靠向顾知山二人。

    他翻身上马,小心把月容环在怀里,大氅拉到前面遮住女人身影,见蒹葭追出门外,冷声道,

    “你回去找常达领罚!”

    主子都伺候不好,还能做什么。

    蒹葭顾不得

    害怕,紧盯骏马远去背影。侯爷满掌血渍,定是有人受伤,姑娘沉静稳重,从不失控。可此刻裹在锦被里一句话也不说,难不成,是侯爷去子不成,也要了姑娘性命不成?

    又思及侯爷十七八岁便屠尽青州鞑子,朝廷上排除异己也是不择手段。蒹葭心中后怕,猛地回头,冲进北屋禀告黄大太太,

    “我们柳二太太犯了疾病,怕是不好,柳家让人来接姑娘,过几日就回来,来请大太太示下。”

    “问亲家太太好,照顾好你们姑娘,相国寺有我,多在柳家住几日也使得。”

    黄大太太正在给老太太喂茶水,闻言放下调羹,让蒹葭下去忙碌。

    陪嫁婆子小心翼翼凑上前,满是不解,“大太太,方才您都瞧见那男人…”

    黄大太太抬眼,似笑非笑看了婆子一眼,“李妈妈你说说,咱俩瞧见什么了?”

    陪嫁婆子忙自扇嘴巴,赔笑道,“看奴才这张嘴,院子里梧桐影子怪吓人的,竟让奴才说胡话!”

    黄大太太这才满意,扭头看向京城东南方向。他家老爷临行前嘱咐,肃毅候和侄子媳妇那事儿,和张家脱离不了关系。她只要在这相国寺里伺候老太太,旁的事儿,一律只当看不见。

    更何况,黄大太太抿唇。她虽劝着月容和侄子好,实际上,她瞧着肃毅候比她侄子顺眼。

    运筹帷幄,大权在手。夜探香闺,也要把喜欢的女人叼回自己窝里。她那个蠢笨侄子呢,不痛不痒送个南珠,能抵什么用?

    只可惜,那肃毅候心狠手辣的,和月容注定是段露水姻缘。月容是有夫之妇,无论如何,都成不了他正妻。

    暖洋洋,软绵绵。

    被褥里是好闻的沉香味道,小腹疼痛缓解,月容舒服的喟叹一声,只觉得从未睡的如此踏实。

    “醒了?”

    男音冷硬,在耳旁响起,月容睡意朦胧睁眼。入目,男人高大身形立于床边。眸若深潭满是冷意,一瞬,她竟以为重回新婚那日,猛地坐起,

    “侯爷怎会在此?”

    “你可有话要与本侯交代?”

    一个惊慌戒备,一个咬牙切齿。顾知山咬牙,见柳氏瞪大眼睛满是戒备。闭眼,只觉狗咬吕洞宾,一片好心全白费。

    夜闯太医院,揪太医给她看诊,实在是荒谬至极!,,网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