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凉也很纳闷,轻声对莫心道:“别问这么多,兴许公主要往里面吐口水。”
宣翎儿恰好听到,顿觉悚然,她是那种往人家羹汤里吐口水的人嘛。
原主可能还真是。
她看着自己葱嫩的指尖,拿出银针,扎了一针,取了一滴血,落在肉香扑鼻的羹里。
莫心和夏凉揣着手站在寝殿外。
“莫心,你说公主在里面干什么呢?那鸭血羹是送给淑妃的,她过什么目,该不会……真往里面吐口水吧。”
“别瞎说,仔细被公主听到。”
宣翎儿开了门,神色肃穆。
“派人送去吧。”
淑妃服用了宣翎儿送赠的鸭血羹之后,果然有气色,心跳趋稳,能下地走两步。
谢澜觉得惊讶,“姑母,天师府的药,当真立竿见影,有奇效。”
淑妃点了点头,“只不过天师府的药太金贵,寻常人根本讨要不到。也不知道国师是什么眼神,偏偏宣翎儿能入他的眼。”
谢澜吃了味儿似的,一脸不悦。“该不是看上三公主了吧。”
淑妃冷肃道:“别胡说,修道之人不近女色,仔细口舌招尤。”
谢澜垂头丧气,“澜儿有负所托,至今查不出给姑母下毒的凶手。”
“这事儿也不能怪你,你来朝都不过一月,哪里知道这里盘根错节之深。”淑妃怅惘叹息道,“我只是怕,有朝一日死得不明不白。不过我就是死,也要知道害我的人到底是谁。自从十二年前滑胎之后,我的身子骨业已中空,不能怀孕坐胎,皇恩远逝,我在宫里不过是个摆设,谁又犯得着害我。”
谢澜问道:“您得罪过谁,总该有个谱吧。从根子上推敲,到底是谁,不想让您有身孕,让您孤独终老。”
淑妃叹道:“宫里贤淑德容四妃鼎立,谁又是省油的灯。”
当年宫里的腥风血雨,可比焦灼的战局精彩多了。今上至今尚未册立皇后,不忍心打破四妃鼎立的和平假象。
望着鸭血羹,想起她跟宣翎儿的交易。她必须要尽快打消谢澜娶宣翎儿的念头。不管宣翎儿用了什么手段,至少她给的药立竿见影。
她笑了笑,嘴角又噙起梨涡。“快别说我的事了,说说你的婚事。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即便不喜欢,可两国邦交是大事,澜儿,姑母劝你别任性,认下二公主迎娶回去堵住悠悠之口。”
“姑母,澜儿不服。”
淑妃笑色收敛,“大不了娶个摆设回去,用得着她的地方,摆出来瞧瞧。用不上了,束之高阁,就像今上待你姑母这样。”
谢澜看了看淑妃,忽然明白了宣翎儿的顾虑。
深宫的女人都是摆设,不过宣翎儿不愿意随波逐流,泼猴似的个性,却看得比谁都通透。
“帮姑母去验一验,这鸭血羹里到底放了什么灵丹妙药。”
谢澜应声说好。
紫辰宫一片寂静,今上唉声叹气的声音,显得越发突兀明显。
聂祈风施施然入内,张宝禄奉命赐座。
“国师,御花园大火,你可有听说。”
聂祈风颔首,“这是意外,谁都不曾想到。今上不必自责,本座自会为那些枉死之人做道场,让他们心怀安慰,早日登上极乐之地。”
张宝禄劝道:“今上,您用点粥饭吧,您千万要保重龙体呐。”
聂祈风出言道:“槐花宴之事,今上不必内疚,世上的事情,并没有所谓的好坏。死伤了不少,但多数都是轻伤,真的伤重不治的不过五六人。好在皇子与公主不过受了些惊吓,服用一些镇静汤剂,便可以好全了。”
“朕汗颜得很。在朕的宫里居然无法看顾他们。今日大殿之上,群臣情绪汹涌,那些丧子丧女之痛,朕感同身受。”今上拢着太阳穴,“国师,朕该如何补偿他们?”
聂祈风凌然一笑,“不该补偿,应该重罚。”
火是他放的,如今正是给宣明德挖坑活埋的机会。
今上听得有点晕眩,“朕没听懂,国师什么意思?”
“今上是天选之子,普天之下,都是您的子民。那些受了些许委屈,就在庙堂上大放厥词之人,本座认为,不可姑息。”聂祈风玩味一笑,“不仅不可姑息,还应杀鸡儆猴。”
今上问道:“国师的意思是,朕不怜惜劝慰,还要重罚。”
聂祈风说是,“槐花宴大火,或死或伤都有,也有轻伤重伤,为什么偏这些官员的子女罹难。是不是上天给了启示,多行不义,自有天收。”
今上蒙然张口,“他们该死?”
聂祈风轻飘飘道:“该死。”
今上喊了声张宝禄,“宣张唐觐见。”
聂祈风拿起茶盏,吹了口茶汤上的热气。
今上问道:“国师,你夜观天象,大梁国运可有异常?朕近来总是心神不宁,祭天大典天降业火,槐花宴走水,这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是大凶之兆。”
聂祈风抿了口瓜片,“国运无异。您大可放心。”
今上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张唐来得飞快,正赶上今上与国师对弈。
“今上,微臣来迟。”
今上瞟了他一眼,“不迟,过来。庙堂之上,向朕哭诉的朝臣,你可都记下了。”
“记下了。”
今上摆下了白子,围住了聂祈风的黑子。“彻查!把他们的老底查得干干净净,只要够得上入罪的,通通送入典狱司。”
张唐咦了声,马上咽下了。腹诽,今上上午还内疚,老泪纵横。才不过半天光景,就要撅了人家老底。
“藐视朕的人,都应该为之付出代价。”
聂祈风微微颔首,那些饱受丧子之痛的官员,大多位列重权要职,即便官职上不鲜朗,背后世族大家撑腰。宣明德得罪了他们也足够伤筋动骨的。
今上豁然开朗,“国师真乃大梁国的治世明灯,朕茶不思饭不想,内疚一整天。原来都是白忙活一场,幸亏国师向朕透露了天机,这些人都是命中注定会遭遇横祸的。朕正好借此机会,将朝堂上的蠹虫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