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芽低声道:“鸣芽睡不着,明日就要出宫了,今日有些掏心窝子的话想跟您说,恐怕出了宫就没有机会了。”
宣翎儿毕竟是劳苦人民出身,一个在起点出生的孩子,特别能体谅这些苦孩子。
“坐下说话吧。”
鸣芽说不敢。
亭亭玉立的少年郎,如今却落了个不男不女的半残,也是可怜。
宣翎儿不忍心,问道:“出宫的银两拿齐全了么?”
鸣芽说拿了,自嘲道:“陪公主一个月,给五两银子,这卖身钱要价真不低。鸣芽要不起,也不想要。”
宣翎儿问道:“为什么?”
鸣芽忍者一腔子酸楚,“鸣芽十六岁入宫,陪了公主三年,一年六十两银子,倒是能拿上不少银子,回乡买宅子买地绰绰有余。”
从鸣芽含情怨怼的眼神中,丝丝缕缕感情的从犄角旮旯里流淌出来了。
宣翎儿一下子没有站稳,鸣芽上前搀扶了一把,便往怀里摁了进去。
三年前初见,十三岁的宣翎儿早熟得很,见到美好的人事便要拥有,把鸣芽带入了宫,陪她嬉闹玩乐。
鸣芽是她带回宫的第一个少年,也是第一个因她一时欢喜而成了残疾的男人。
情绪崩腾而来,根本找不到停靠的地方,只能一鼓作气宣泄。
“公主,鸣芽自知不配,但是鸣芽真的喜欢你。鸣芽不想出宫,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一辈子在您身边,陪伴您,守护您。”
宣翎儿慌了,她挣脱不开鸣芽的怀抱。“你冷静点,你不想走就不想走,用不着抱着我。你松开我,咱们有话好好说。”
“您别骗我了,您是什么人,我看得很清楚。今日我冒犯了您,明日我不过是深宫枯井的一具无头尸罢了。”
宣翎儿道:“我以人格发誓,我可以对你既往不咎,只要你知错能改,现在马上离开。”
鸣芽只是笑,“人格?”
宣翎儿听出弯弯道道来了,敢情在他们眼里,三公主没有人格。
“我今日来跟您说了这句话,也是足够了。”他抽出发簪,乌发叠嶂似的坠落,“三公主,鸣芽活不成了。这一生没有跟老天爷许过什么心愿,临死前倒是有唯一愿望。我想带你一起走。”
宣翎儿赶紧摇头说不行,这是什么世道,公主是受迫害体质么。三公主倒好,早早归西去投胎了,让她过来替她赎罪,谁还能比她更冤。
“我不是三公主,我是……”
来不及辩解,发簪已经朝心胸的位置砸下来。
男人的手劲,总是让她防不胜防,好在鸣芽在宫里好吃懒做虚度了三年,毕竟有些软弱无力,被她闪身躲过了第一击。
他一边追,一遍循循善诱道:“三公主,您别怕,只要一击即中,并不太痛的。鸣芽先送您上路,之后马上就会来陪您。您一定不会寂寞的。”
“夏凉!夏凉!”
这回真是死得荒唐了。公主与阉人之间的情杀案,折子戏都不敢这么写。
鸣芽把她逼到了角落里,红木大柜挨着墙。
里面可以躲一个人,鸣芽撑起两手挡住了她。“别怕,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