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凉,蝉鸣消失,叶子染上了枯黄。
杨小晚端着碗走进房间。
床上的韩少蕴如植物人般昏睡,脸色和肤色都白得异常,像是白玉雕刻的人,干净纯粹,不染一丝纤尘。
他每天只能喝一些流食,身体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喂完东西后,杨小晚给他做了按摩,在房间里一呆就是一个多时辰。
出来后,杨小晚意外看见了久未现身的岸芷。
她着装朴素,头上没有珠宝,只用一根通体雪白的玉簪将长发绾起,是妇人髻。
杨小晚一眼就认了出来,“岸芷,你成亲了?”
岸芷略微害羞地抚摸耳坠,点了点头,“是,在苗疆办的婚事,离洛阳很远,便没跟你们说。”
“怎么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不过还是恭喜啊!”杨小晚笑道贺,然后问了夫家的事情。
岸芷心不在焉地应着,神色闪烁。
“你是有什么话要说?”杨小晚问。
岸芷四下看了看,然后说:“带我去看看殿下。”
两人来到韩少蕴那间充满药味的房间。
岸芷探视了韩少蕴一眼,问:“殿下昏迷多久了?”
“已有一个多月了。”
岸芷沉默片刻,忽然说:“小晚,若是殿下的病有办法治好,只是风险很大,你愿意尝试吗?”
“什么?”
“前段时间,我收到了钟老神医的信,去了一趟苗疆,钟老神医给了我一根蓝血玉刃。”
说着,岸芷自袖中拿出一个方形的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根冰柱形的蓝色半透明物什,尖端尖锐得反光。
“终老神医说,这根玉刃能吸出殿下身体里的蛊虫,但代价,可能会带走殿下过去的一切。”
“什么叫过去的一切?”
岸芷说了两个字:“记忆。”
杨小晚怔了一下。
岸芷又说:“但那只是可能,钟老神医没有给出确切的推断。”
毕竟,她希望韩少蕴的病能好。
杨小晚紧了紧双手,她不确定,等韩少蕴忘记过去的一切后,还会不会再爱上她。
忽然,她想起了他曾说过的一句话。
“如果遇到无法决定的事,就问一问他。”
杨小晚道:“还有一个多月,韩少蕴就会醒,到时候问问他吧。”
这一个多月无事发生,安然度过。
韩少蕴在杨小晚的守护下醒来,好吃好喝养了三个月,杨小晚才跟他提起了这件事。
“我不希望你走。”
这个“走”,自然指的是离世。
韩少蕴往她怀里蹭了蹭,“那如果我真的病好了,你还会离开吗?”
“不会。”杨小晚很轻地摇头,“我说过了,陪你走到尽头。”
“好。”韩少蕴坐正起来。
“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
“你来动那柄蓝血玉刃,我一定能记住,闭眼前最后看见的人的模样。”
杨小晚抿着嘴,不知过了多久,才点了点头。
玉刃刺进胸口的时候,韩少蕴感到了难以言喻的疼痛,眼皮很重,但还是努力地睁着,想要记住杨小晚的模样。
杨小晚微笑着,附在他耳边说:“少蕴,我们有孩子了,你一定要醒过来。”
韩少蕴瞳孔缩了一下,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三年后的春天。
祁王府的老榆树上,吊了一只秋千。
此时,正有一个小女孩坐在上面,只有三岁的模样,生的白白胖胖,一双明亮乌黑的桃花眼,睫毛纤长,两只小脚丫随着秋千在空中晃荡着。
旁边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妇,手中熟练地做着女工,不知做了多久,脖子有些酸,她抬头缓一下,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
接着,传来一道轻快带笑的声音:“小晚,我们的女儿叫什么?”
杨小晚回头,看见那抹漂亮的身影,瞬间笑出了泪:“还等着你来取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