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低沉,鹅毛般的雪花簌簌往下落,织成了一张天幕雪帘,洛阳的雪比凉州大许多,在地上落了厚厚一层,闪着寒冷的银光。
大雪封客,玲珑馆的客人少了许多。
院子里,姑娘们游手好闲,无聊地堆起了雪人。
杨小晚站在门口往外看。
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四个念头,从杨家村到千灯镇,再到洛阳,一幕幕走马观花地在脑海里回放着。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没有几个能停留下来,正应了那句话。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一阵北风刮来,凉飕飕的,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抬眸间,忽然看见天地间拉开一层雪雾,从中缓缓走出一道墨灰色的身影,仿佛要融入这惨淡的颜色中。
那人绾着高高的冠发,长发若流水,服帖地顺在背后,没有打伞,雪直接落在黑发上、肩上,有种返璞归真的美。
杨小晚眼睛一亮,“顾琦,你……”
来洛阳这么久,突然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竟一下忘了打听顾琦的消息。
不过,也正是因为知道韩少蕴有本事,能将他护好,才没怎么记挂在心上。
“怎么不打伞?”
杨小晚目光落在他肩上的雪,拿出手帕替他擦去。
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不到一年,顾琦的肩就盖过了她的脑袋。
手抬起来,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长高大了。
顾琦像是提前入春的雪,遇暖便融化了,浅笑着,“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弱不禁风了。”
杨小晚一滞。
在经历过生死别离后,她才明白顾琦那时的感受,轻声道:“一直以来,你比谁都坚强。”
顾琦脸微微发红,挠着头,“我只考中了探花。”
杨小晚莞尔,“听说今年的探花郎,是洛阳城里最热门的榜下婿,比状元郎还炙手可热,可惜我没赶上你最风光的那些日子,还有……”
说着,杨小晚哽了一下。
“什么?”
“忆瑶她……走了。”
顾琦神情呆滞了一下,须臾,一种悲悯自眼中流出,垂下眸,不让更多的悲伤溢出。
“我带你去看看她吧。”
杨小晚叫上了许和畅。
听说顾琦高中探花郎,哈哈大笑着,说自己果然没看错人,再一听要去看白忆瑶,顿时陷入了沉默。
一路默然,三人来到了洛阳里的许家。
许和畅之妻的牌位立在堂中。
顾琦燃了香,三跪九叩,郑重之度溢于言表。
当初最关心顾琦的人便是白忆瑶,把他当自己的弟弟一样,会因为他的痛而痛,也会因为他的成就而自豪。
起身时,顾琦眼周有一圈红色,但没有落泪。
杨小晚也上了香。
离开祠堂时,许和畅故作轻松道:“难得团聚,就在我家吃饭吧,今天我可要大显身手!”
带着俩娃的奶娘笑道:“老爷得了吧,你最拿手的三样菜就是冬瓜煮肉、冬瓜炖肉、冬瓜炒肉,我怕小晚姑娘和这位公子吃不消。”
顾琦嘴角一勾,“挺不错的,你会做三样菜。”
“嘿,连你也敢嘲笑我?”说着,许和畅抡着拳头作势要打。
然而顾琦并没有躲开,像个雪雕一样立在那里。
许和畅的拳头也没真的抡下去,而是突然张开双臂,将他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