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想起来,邵子亦跟在他身边已有三年之久。
离京时,邵子亦给了他三颗药丸,让他发病时吃,吃完了便回京。
但韩少蕴一颗也未动,客死他乡也好,暴尸荒野也罢,总之他已决定不回去。
不曾想,这个口口声声称死不离京的花花公子还是追了过来。
朗月清风,邵子亦晃了晃酒壶,“不愧是江南名酒百花酿,浓香甘醇沁心房,要不要来一口?”
韩少蕴兴致盎然地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口。
那边,邵子亦双眼迷离,口中回味着:“江南姑娘也不错,身如云,面如花,眼似月,肌似霜,好像水做的一样。”
韩少蕴笑了笑,难怪邵子亦肯留下来,石榴裙下命难逃。
他放下酒壶,风轻云淡地问:“我的病情又加重了?”
“你还说!”
邵子亦想起这个就来气,若是按时吃药,情况不至于变得这么糟糕,这家伙肯定没听话!
“你发病昏睡还是头一回,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让你醒过来的吗?”邵子亦一把夺过酒壶,不再给他喝。
“我睡了多久?”
“不多不少,正好二十日。”
“二十日?”
韩少蕴吃了一惊,竟然睡了这么久?
“说起来今晚刚好是冬至,我让岸芷买饺子去,结果她说这边冬至吃汤圆,买了一堆甜腻腻的东西回来,我看她分明是在搞我……对了,厨房有一大锅汤圆,你要吃吗?”
“不用。”
“我就说嘛,谁稀罕那种甜死人的东西啊……”邵子亦喋喋不休地抱怨。
韩少蕴一抬手,“别岔话,说说我的情况。”
邵子亦戛然止声,默了默,沉重地开口:
“病情急剧恶化,速度比你过去三年都要快,再这样下去,恐怕一年都等不到……我劝你还是回洛阳吧,起码那里名药荟萃,拖一时是一时。”
韩少蕴摇头,“我不想过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
他身体里镶着一股傲气,谁也束缚不了他,虽然回去也是等死,但不回去会死得更快。
一想到要失去这个酒肉朋友,邵子亦就觉得有些悲哀。
猛地灌了两口酒,他擦掉嘴角溢出的酒水,“你再不醒来,我就要被林家那个小姑娘千刀万剐了,记得帮我求个情。”
……
岸芷在屋中挑灯夜读,心里记挂着韩少蕴,难以入眠。
她很想留在韩少蕴身边伺候,奈何男女有别,而且他现在还是一名有妇之夫。
一目十行地扫过书页,却读不进一个字,她放下书本,揉了揉额头的穴位,屋外响起若春激动的声音。
“姑娘——韩爷醒了!”
岸芷微怔,忽然站起身来,向外奔去。
打开门,院中夜色深沉,轻盈的月华如霜似水,流过那道修竹般的身形,光影斑驳,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碎银。
韩少蕴转过身来,带着病态的脸如千年古玉,无暇,苍白,散发着冰凉的气息。
岸芷情不自禁地湿了眼眶,“爷终于醒了,我还以为……”
韩少蕴浅浅勾唇,“子亦还想多活几年,不会让我那么快死的。”
岸芷怔了怔,旋即破涕为笑。
“爷莫取笑,我那是在督促他认真行医,以免医坏了爷。”
“知道。”韩少蕴回以微笑,然后问:“我昏睡的事,你是如何跟小晚说的?”
岸芷一僵,面露难色。
韩少蕴柔声道:“无妨,尽管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