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这句“没什么问题”还没有说出口，宇文俊却开口了。
“皇后娘娘何必如此着急。今日镇西王刚刚入京，此番能停留半月，镇西王乃朝廷重臣，小郡主亦有品阶在身，婚事自然当慎而又慎。”
“这……”皇后转头看了一眼宇文赫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太子说得有理，是本宫的疏忽。”
太后淡淡地打着圆场：“皇后自然是关心柔然的终身大事。不过，柔然常年在塞外生活，如今难得回京一次，不如趁着这次宴会，先在宫中住上几天可好？”
赫连倩点点头，用不大的声音说：“谢太后宠爱。”
此事暂时作罢，宴会如常进行，众人却各怀心事。
皇后的脸色一直很难看，倒是宇文赫擎和太后没有什么变化。
宇文俊偶尔会转头与夏苡晴说话，目光却似有似无地总是瞟向镇西王与赫连倩。
反而是这场联姻的主角宇文皓置身事外，夹菜、举杯，到最后竟微闭起双目养神。
酒宴将半时，太后提出要带妃嫔和王妃等人去花园暖阁歇息。
永泰殿的暖阁与大殿隔着花园池塘，是秋冬季宴饮的好去处，但能容纳的人数有限。因为宴会在正殿举行，但太后总会到这边坐坐。
“柔然是第一次未曾来过永泰殿吧，正殿夜深有风，哀家带你去暖阁坐坐。”
面对太后的邀请，赫连倩不能拒绝。
她乖巧地起身，拜别皇上与父亲。林挽月和夏苡晴簇拥着太后和皇后从殿侧离开，穿过花园去了暖阁，赫连倩跟在后面。
因为是第一次与皇后打交道，林挽月非常小心，甚至没有太多注意赫连倩。
直到快走近暖阁大门时，林挽月回头看去，发现赫连倩正低着头小心地看着脚下。
穿过花园的这段路颇为昏暗，小道上铺着精美的雕花石板，每隔一块石板还有的凹凸的刻纹，即便是缓步走在上面也颇为颠簸。
太后与皇后需要人扶尚可理解，赫连倩是武将之女，走在这样的路上理应如履平地脚下生风。为何却如此拖沓？
“郡主可是看不清脚下？”林挽月问。
“是有些模糊。”赫连倩说。
“郡主怕是忘了将面纱卸掉，如今这花园和暖阁中又不会有男子，郡主大可放心。”夏苡晴也开口道。
赫连倩有一瞬间的迟疑。
“啊，对，面纱……”
她抬起手去卸那面纱，却是脚下一绊，整个人扑摔在地上。
“郡主！”
“哎呦这孩子，怎么如此毛躁？”太后又是担心有事埋怨。
“怕是郡主不熟悉宫中石板路。”
林挽月说着和夏苡晴一起走上前。
“郡主，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赫连倩已经被身旁的小宫女扶了起来，她微微有些发抖，面纱也跟着轻轻晃动。
“很疼吗？”林挽月轻声问。
“是有一些。”赫连倩说着，倒吸一口冷气。
“这好好的怎么就摔倒了？”太后问。
“实不相瞒，柔然抵京前几日，不留意从马上跌下来，扭伤了脚，行走不稳，惊了太后和列位娘娘，还请太后、列位娘娘恕罪。”
“既然受伤，为何不说？也好让御医为你包扎。”
“柔然想着今日庆典宴会，到明日再说，不想刚才在石板上绊倒。”
“也罢，你先回去休息吧。来人，送柔然回华音宫，再派人去慈安宫取些跌打药膏送过去，今晚先敷药，明日让御医给你看看。”
“多谢太后恩典，柔然告退。”
赫连倩在宫女的搀扶下沿着另一条路离开花园，林挽月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直到众人都已进了暖阁，她才匆匆跟着进去。
众人落座后，皇后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太后问：“皇后可是乏了？”
皇后点点头：“确实有些乏，许是太久不参加这样大的宴会。”
“若是累了，可以回去歇息，你难得参加一次，别太勉强，累坏了自己。”
“多谢太后体恤，难得见到皇家妯娌和太子妃，心情一好，便也不觉得疲累。”
“皇后娘娘还是该多出来走动，心情也会好些。”夏苡晴微笑着说。
皇后点点头，也以微笑回应，继而又看向林挽月。
“很少见到秦王妃，如今一见，果然容貌秀丽。”
“皇后娘娘过奖了，与宁王妃和太子妃相比，我的姿色便暗淡许多。”
“各有千秋而已，”皇后淡淡地说，“素闻王妃擅长医术，不知可否为本宫瞧瞧。”
林挽月下意识地看向太后。
太后也笑着点头：“皇后向来孱弱，这几年卧床的时间更是越发多起来，月儿不妨看看，若能有办法调理，便是最好。到底还是有很多事务需要皇后出面。”
“请娘娘微微露出些手腕。”林挽月说。
皇后迟疑一下，小心地扯起衣袖，林挽月这才注意到，皇后的手腕处有伤痕，像是被什么碎片割伤所致，伤口很深。
她有些诧异，但依旧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为皇后诊脉。
体质极寒，虚不受补，肝脾都很差。并没有特别的病症，只是整体非常虚弱。
林挽月不禁有些疑惑，真的有天生如此羸弱的人吗？
若是甫一出生便是如此体质，能活到成年吗？
林挽月略一沉吟，她忽然疑心皇后的身体羸弱是人为造成的，而且，是常年累月，慢慢侵蚀下来的。
她垂眸认真诊脉，而皇后则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林挽月抬头，正迎上皇后的目光。
“娘娘是从何时开始觉得浑身乏力，精神不济的？”
“说来也是许久的事，本宫有些不记得了，大约是从七八年前开始的，当时本宫刚刚诞下小公主，起初只当是尚未恢复，但从此却越发严重起来。”
“最严重时，到何种程度？”
“头晕目眩，哪怕躺在床上也感觉天旋地转，那滋味……”
皇后惨然一笑，轻轻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林挽月也收回了手。
“娘娘的问题月儿大概了解了，还是在体质上。待月儿今晚回去写个方子，娘娘留意着调理便是。”
皇后点点头：“有劳秦王妃。”
接着，她似乎无意地又说了一句：“你的簪子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