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竖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竖子不足与谋!”
“儒家数百年苦心经营,只怕就要被这群竖子毁于一旦……”
楼望晕厥之后,立刻就被陆赞等人送回雒阳的家中,苏醒后不久,就听到数千太学生跑去与李乐理论之事。
楼望一下急了,不过这时再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立刻派人前往探听情况。
结果却得到了最坏的结果。
楼望一听,顿时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再次气晕过去。
不过这次倒是很快就清醒了,大骂发泄一通后,楼望挥退了还在劝他的陆赞等人,挣扎着从榻上爬了起来。
陆赞与楼望的儿子楼仪无奈,知得赶紧将他扶住,道:“大人(夫子)想要做什么?”
楼望叹息一声,吃力的扶住两人的胳膊:“吾想与那李乐好好谈一次,正礼(楼仪的字)汝即刻驾车载着为父前往上东门等候,
一俟辅国将军回来便将其拦住。
正明(陆赞的字),汝即刻通知太常寺所有五经博士,前往博士官邸舍等候,商议今日之事过后,儒家将如何应对!”
于是不久之后,本欲进宫向皇帝汇报的李乐就被楼望拦了下来,转而去了辅国将军府详谈。
“辅国将军,经此一事,望方知将军师门学问,浩如烟海,学究天人,通晓天地变化,吾等不及也!”
两人坐定后,脸色苍白,气血不畅的楼望便直接痛心疾首,开门见山的说出了来意:“将军可知,董仲舒的天人灾异之说及求雨
止雨之法其中的漏洞,其实吾等早就有人发现了。
但这么多年来,却从未有人对其进行揭露,将军可知是为何?”
还能为何?
还不是为了把持垄断知识解释权和话语权!
李乐心中暗道,表面却故作惊讶道:“这是为何?”
楼望立刻语重心长道:“只因为人君者,君权天授,唯我独尊,威福自专,若是能虚心纳谏还好,还能有人能警示之,制约其至
高无上之权力。
然则即便如此,哪怕再圣明的君主,晚年也难免有听不进谏言的时候,且君主身边也难免有投其所好的幸进小人,致使君王听
不进逆耳忠言。
譬如齐桓公,早年在管仲的辅佐下,富国强兵、尊王攘夷,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何其雄哉,晚年却昏聩至极,不但自己被活
活饿死,齐国也因此陷入内乱。
是以必须要在君权之上,
谁能约束制衡之?
若是不能约束制衡之,难免就会如秦始皇那般不恤民力,好大喜功,不施仁政,穷兵黩武,若如此,则汉室危矣,天下百姓苦
矣!
是以,即便董仲舒的天人灾异之说及求雨止雨之法有诸多不足和漏洞,却能警示戒惧皇帝,限制皇帝毫无制约的权力,使得朝
廷社稷能够长治久安,是以……”
李乐专心致志的听着,楼望见他听进去了,若有所思的样子,不免长舒了一口气,露出欣慰的笑容,又仿佛在说,年轻人,你
还是想得太简单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哪知李乐沉默许久,一直等楼望话说完至少十多秒,这才抬头望向楼望,疑惑道:“就这?”
楼望一口气顿时又有些喘不过来,有些哭笑不得道:“这些还不够吗……”
李乐呵呵笑道:“我原本以为楼公身为博学大儒,大汉老臣,此时特意寻我说话,必有高论,没想到所说竟是这种陈腔滥调,真
是令人失望啊!”
楼望被嘲讽了一番,顿时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关于此事,楼公看到了第二层,却把我想象成只看到了第一层,实际上我早已看到了第五层!
楼公且安坐,我有一言,请楼公静听,不要打断我说话。”
李乐却丝毫不给他面子,继续打击他的信心道:“诚如楼公所言,天人灾异之说的正面意义,董仲舒的初心也是好的,这些早在
很久前,先师就和我说过了。
然则谬误就是谬误,歪理邪说就是歪理邪说,纵然能短暂欺骗世人,却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正如此次司隶校尉部及三州干旱,干旱原因明明是大量森林及水利设施年久失修所致,汝等儒生却非要说是战争所致,难道朝
廷不打仗了就旱灾问题就能解决?
若是不能解决,往后水旱灾害再来,汝等又当如何?
无非是让陛下自身修德,求贤纳谏,甚至罪己改元,大赦天下,可这样有用吗?
森林被大量砍伐后,水旱灾害该来还是要来!
正如前汉之所以失了天下,便是有余黄河年久失修,加之关中,中原地区人口大量增长,大量被开垦成耕地;加之如此多的人
口要生火做饭,冬日要烧火取暖,势必砍伐更多的木材。
森林自我恢复的速度远跟不上砍伐的速度,如此这些地区的森林也就越来越少,失去了涵养水源,保持水土,调节气候的功能
,水旱灾害就就会变得越来越频繁。
况且森林被砍伐后,还会加剧水土的流失,越来越多的土壤被雨水冲刷到了河水里,进而汇集到黄河里。
致使黄河里的泥沙越来越多,以致堵塞河道,抬高河床,黄河水患一年胜过一年,每一次黄河决口,就是数十万,上百万的灾
民的流离失所,失去家园,被迫成为流民。
当是时,无数百姓生活中在水深火热之中,社稷有累卵之危,苍生饱受涂炭之苦,值此国难之际,手握天人感应学说,掌握绝
对话语权的儒家豪门又有何作为?”
“我……这……”
楼望再次被说的哑口无言,说起经义来,他确实可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若是在之前他还可以将这一切都往天人灾异之说上
扯,甩锅给皇帝和朝政。
但现在李乐已经证明旱灾其实森林被大量砍伐所致,楼望在心里面也有六七分相信了李乐所说,刚刚又亲口承认这套理论又漏
洞,这时再拿天人灾异说事,实在没这个脸啊。
而且李乐此子,专揭人短!所提到前汉末年的事情,就更加让他觉得脸上臊得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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