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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避雨 下

    “诶呀,我说老爷子,本来瞅着你挺好,又让我们背雨,又给我们酒喝的,没想到,说两句笑话就激恼的了!算了,算了,哥几个,别研究啥人偶啊,玩具啦,管他是啥呢,咱喝咱的酒吧!”我言不由衷的耍着二皮脸。

    “醴酪随便畅饮,莫打坏我的东西便是了!”那人冷冷地又说了句。

    “靠,老爷子,总说别打坏你东西,你这有啥东西啊。”我一边喝着酒,一边窃笑着,“也没啥啊,除了那几个玩具……哈哈,看来那几个还真是你老宝贝儿,放心,放心,我们绝不碰他们。”

    “待雨过之后,你们直接离开便是。”那人没接我的话茬,低沉着嗓子说道,“很久前有人找我,要我在此,等候你们。我本不欲插手此事,但因为是那人,我无法推脱,只得在此恭候。算来算去,逗留于此,已经不知道多少个日出日落了,总算等到了你们,就当给那人一个人情,我自己也心意已了。待雨后,你们去了,我也不得不搬走了。”那人话语中尽是凄凉和无奈。话里话外倒似我们迫他搬家一般,我不禁暗自气恼,抄起地上的酒囊猛灌了一大口。

    “老爷子,你说的啥话啊,等到我们就搬走了啊,我们不就是背一小会雨吗,跟你搬家不搬家有个鸟关系,我说你是不是穷疯了,想从我这得点安家费啊,我可跟你说啊,我兜比脸都干净,要啥可没啥。”

    那人嘿嘿笑了一声,却没回答,只是仰头也兀自喝了一口酒。而一旁的瑶姬恐我激怒那老者,拉了拉我,并向那端坐的几个“人偶”瞥了一眼。

    我也明白瑶姬的用意,不过既然来了,已经到了这老家伙的屋子,就算是羊入虎口,也得来个矫兔蹬鹰,外边下着那么大的雨,说什么也不能再从暖和的屋子里出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大声说道,“哈哈,老爷子你这要搬家,是不是因为杀了人,怕人家找上门儿啊。我跟你说啊,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躲哪儿都没用,而且你还那么残忍,直接给人扒了皮。”

    “你们是姜炎部落吧!”听那语气那老者却并未生气,依旧心平气和,缓慢的说着,“昔时,我与姜炎识年那小丫头有过数面之缘,只可惜,那小丫头早早走了!”

    “老丈,你识得识年祖母?”此时一向沉稳的听訞,语气也颇为兴奋。

    “我与那丫头有过数面之缘,她还曾邀我一起住她圆房,不过我有事并未答允,那丫头哪都好,就是太过薄情,心里装不下别人,后来听说早早地走了,也甚是可惜啊!”那人叹息着又喝了一口酒。

    “嘿嘿,老爷子,你看你把自己说的,好像多高尚似的。”我听着那人的叹息,瞅着听訞见说起自己长辈那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打趣地说道,“我还真不信,一个年轻的小女子想跟你一块儿睡圆房,你能推辞,你连玩具都不放过的人,不得后脑勺子都乐开花啊,还能推辞?糊弄谁啊?”

    “你又是何人?为何,从未听闻姜炎有你这样破落角色?”那人说着转过了头,火光虽暗淡,但我还是清楚地见了他的那张脸。一瞥之下,我不禁大骇,倒不是那人长相如何恐怖,听这人说话声音至少也有七八十岁年纪,但却生的一副婴儿脸庞,圆鼓鼓,肉嘟嘟的一张笑脸,满是红晕,一双圆圆的小眼睛灵动清明,倒向年画里抱着大鲤鱼的大胖小子,这张脸的年纪顶多也就是四五岁,怎么看也跟这个身体,这个说话声音配不到一起。

    “哈哈,你这老头生的如此古怪!”一旁的刑天见那人长相倒是笑出了声,一语出口又觉不妥,摸了摸鼻子笑了笑,“不妥,你不是老头,应该是娃娃,娃娃?娃娃也不对?”

    “哎!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过几日便一切正常了。”那人长长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转过头去,随即又冷冷的问道,“你是刑天吧,少要聒噪。刚才一旁说话那小子,你究竟是何等角色?”

    “哈哈,你这老头儿,不对,你这娃娃,哈哈,更不对,也不知道你是个快进棺材的糟老头子,还是尿炕和泥的小屁孩了。你还问我,我倒问你了,你是哪里来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我就是我,无需你管,我想询问你是谁,你若不答也是无妨。”那人语气依旧平稳缓慢,喝了一口酒,淡然的说道,“我既受人之托,在此等候你等,你们便在此小憩吧,待雨停后,你们便自行离开便是。”

    “嘿嘿,你翻来覆去的总受人之托,受人之托的,到底哪个没山头的老大托你等我们。”

    我的问题也正是听訞等一众最想提出的问题,大家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背对着我们的那人。

    “哎!我一直躲着躲着,这次,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在劫难逃了。”而那人并未直接回答我问题,似自言自语般又是一声长叹。

    “老爷子,啥逃不逃的?”

    “我逃的是我的命!”

    “哈哈,你越说我越不明白,那说来说去,到底是不是因为你杀了人,有人要收拾你,你才吓得天天到处蹽啊?”

    “……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闷头喝着酒。

    “喂,老爷子,别光喝酒啊,刚才我说的对不对啊?”

    “…… ……”那人就像没听见我说话一样,直接把我们当成了空气。他不说话,我倒没了意思,也只得低头喝自己的酒。一下子屋里倒是安静了下来,只听屋外花花的雨声,还有屋子里火堆燃烧,发出“呲呲”的声音。

    因为只顾喝酒,酒便喝的快了,不多时,我们酒囊里的酒便一扫而空,那人不转头竟已察觉,也不搭话,又一酒囊抛了过来。我更不会客气,抄起酒囊便又与刑天几人共饮。那人酒量也是不俗,一直也不说话,只是端坐原地,一碗一碗的喝着酒,见他如此,我心中也不禁萌生了酒鬼与酒蒙子之间的惺惺相惜。

    确实如那人所言,不多时,骤雨开始变小,最后在屋里已听不到雨声。听訞率先站起,抱拳道,“前辈打扰了,既然雨停,我们上路离开了!”

    那人却不再搭话,只顾自己喝着酒,此刻刑天、夸父、瑶姬等众人也各自站起随着听訞离开,我原本走在最后,回头见那人喝酒的模样不觉豪气顿生,也抄起酒囊,抢步走上前去,朗声说道,“老爷子,还是谢谢你让咱们背雨啊,不管你是谁,我是谁,我瞅你喝酒的劲儿,就投缘,临走前,跟你喝一个,也交个朋友,我先干为敬!”说话间我咕咚咕咚直接把酒囊里的酒尽数灌进了肚中。

    那人初始见我只身到他身前,表情也颇诧异,一双清灵、干净的眼睛望着我,转而见我喝光了囊中的酒,似明白了我的用意,也慢慢的抄起自己身旁酒囊,仰头将酒尽数喝光,随即脸上现出微微笑意,然而也就从这笑意中,我陡然发现那人的眼中变了颜色,已不再是一直伪装的清灵、干净,而满是沧桑和世故。

    那人的笑也仅是一扫而过,顷刻脸上有恢复了孩子应有的天真和无邪,放下酒囊,沉着嗓子,慢慢地说道,“看着情形,那人是为让我护着你,才托我在此守候,料想他日你必是个人物,值得值得!哈哈……”那人说着竟然仰天大笑起来,这笑声哪里又是几岁孩童,满是沧桑,料想村里如大爷爷、三爷爷那几个老糟头子都不如他年纪大。

    “哈哈,你老人家,不对,你这娃娃,哈哈,反正不管你谁啊,我也不是啥人物,看没,姜炎部落那个头儿,那个叫听訞的,是我马子!”我说话声音很低,回头向已走到门口的听訞几人瞄了一眼。

    “马子?马子是何意?”此时那人反问我道,我回头看他时,见他那稚嫩的脸庞,清澈的眼眸与那苍老的声音更为不搭。

    “马子,马子,马子是我老家话,就是她是我的娘们!”

    “哈哈,他是你的娘们!非同凡响,非同凡响,你果然非同凡响!”娘的,这几个“非同凡响”让我想起了一部电影里,那个老伪军的经典台词,“高,高,实在是高,”也正当我胡思乱想的当,那人顺手一抛,又甩给我一个酒囊,“不论你是何人,今日不虚此缘,我若不灭,你我终会有缘再见的,他日若彭铿造访,那便是我了。”那人说着咕咚的喝了一大口酒。

    “彭铿!彭铿,哦了,我记下这个名字了!”我接过酒囊,也一仰头,大口酒下肚,将酒囊抛回彭铿,并向他抱了抱拳,随即带着酒气,不留一丢丢云彩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