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的丧事有了外公的操持原本该妥妥当当的,但还是出了乱子,下午我正坐在坐在棺材旁烧着纸,张青过来喊我,要我跟着王白斩去乱葬岗,一起去的还有三哥的大女儿英子,以及张华、张进、铁蛋儿等我们小兄弟几个,英子的怀里抱着一只大公鸡。
按照老规矩,亡人应该头朝东南脚朝西北埋进祖坟,但三哥这算横死,不能进祖坟,埋的方向是头朝东脚向西,外公瞧好了三个比较合适的地方,让带头的王老七斟酌的挖墓。这当被叫着去乱葬岗,肯定是打墓子出了事儿。
一路上大公鸡不停地“喔喔”叫着,我知道这叫引魂鸡,都说公鸡的叫声能领来亡人的魂魄,听着公鸡的叫声,我眼睛睁的很大,但始终没见三哥的影子。我们刚进乱葬岗,原本坐在地上的刘二、大舌头、刚子、王老七等几个人打墓子就围了过来,“老王叔,你快起瞅瞅吧!挖出了东西!”
外公领着小哥几个奔了过去,只见半米见深的墓坑里竟然有了水,水里游着两个似蛇非蛇的东西,这两个东西长约二十公分,通体雪白,遍布着鳞片,长着两只小米粒大小黑黑的眼睛。两个东西一直不见天日,陡然展现在大青白日下,似乎有点不适应,在水里扑腾扑腾的打着滚。
“老王叔,这是啥啊?”张青看着那东西张口问着外公,“头回见这玩意!”
“我也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外公看着墓穴,也紧皱着眉头,足足盯了一分多钟,后来转头向大舌头一干打墓子的,“把它添上换个新地方儿啊。”
“老王叔别提了。”大舌头一脸无奈的说,“那两地儿也都挖了,都是没挖半米深就挖出了人骨头,肯定是有人埋那了,更不能动了,只好扔了两打黄纸,把土添上,这是你选的最后一个地方,你看挖了这么深就出了水,从水里还钻出了这东西。”
“这是挖的第三次啊?那不能再换了!”王白斩皱着眉,瞅着墓穴又寻思了寻思,“你们哥几个先到那边抽抽烟,我领哥几个拜拜坟头。”外公说着给大舌头几人每人塞了一只烟,那几人扔下锹镐,懒洋洋的去抽烟了。
外公吩咐着收拾了摆放茶水的桌子,当做供桌,摆在墓穴的前头,桌上又放了贡品,倒了三盅白酒。外公让英子放下引魂鸡,在供桌前插了三炷香,之后,带头跪在供桌后。我们几个小兄弟儿也按照外公的指示,分两排跪在英子身后。
外公点起了纸钱,嘴里低声念叨着:“没想冲撞各位,村里老了人,借贵地让亡人安息,请莫见怪,叨扰之处,不周之行,也请莫怪!”
说着外公将烧完的烟灰撒在墓穴里,将引魂鸡抱到墓穴旁,只见外公摸出一把小刀,只见他轻轻一斩,大公鸡的冠子上便渗出了殷殷血迹,直接滴到墓穴里,外公松手的当儿,大公鸡冠子受伤吃痛,叫着飞掠而去。
之后外公示意我们小哥几个向着墓穴磕头,我一个头儿磕下去,突然听到从墓穴里出来“沙沙”的声响,接着就是咕咚咕咚的水响儿,感觉那动静就像水壶里烧沸的水在翻腾,我也清晰的感觉到,那墓穴里漾出滚滚热气。
我虽是好奇,但跪在地上磕头,不敢起身上前观看。三个头磕完,我站起身再向墓穴看时,那三个奇怪的东西以及墓穴里的水竟然都踪迹不见。
外公摸出几张五十块钱的票子塞到了大舌头等几个人手里,满脸堆笑地说,“哥几个辛苦点啊,张明活着前儿,也是老实人,咱一定让他安生的走!”大舌头几人虽然心里不愿,但兜里揣了钱,也不好说什么,叽叽咕咕地抡着铁锹开始干活。
“九儿,这你拿着。”外公说着又掏出几张票子塞到我手里,“这哥几个干活,你照料点,渴了给找水,饿了上点心,想烟儿抽,你就去买。”
“姥爷,知道了!”我心里明白外公的用意,他担心这几个不干活,让我在这儿照料一下。
外公带着张青几人走远,大舌头几人抡起锹镐开始干活,我还在心里合计这刚才磕头那一刻的情形。
“大舌头,这两天咋没去找王寡妇啊,是不是王寡妇又有新人了?”刘二一边抡着铁锹一边打趣着大舌头。
“哪啊,我跟王寡妇好着呢,就是这几天不方便,一个月怎么不得有六七天放假啊。”
“哈哈,看把你能的,一个月就歇六七天,剩下每后晌都干活?不累死你小体格啊?”刚子笑着揶揄大舌头。
“别逗壳子了,说正经的呢。以后落忙可不干打墓子的活了!”王老七一脸严肃的开了口,并向我瞄了一眼。
“也不用忌讳九儿,都差不多一起长大的,不是外人。”刚子也瞅了瞅我,说道,“真格的,打墓子的活真不能干,今儿个多可怕,一连挖了两处都有骨头,而且分明看到,那骨头不一定都是人骨头。”
“哎,张明死的也邪乎啊,骑个自行车就自己摔死了!对啊,小九儿,听说当时你也在,到底咋事儿啊?”王老七瞅向我。
“我,我也没看清,就是看三哥摔倒了。”我干笑了两声。
“听说你那天还找阿洪打架了,怎么的,三明子死跟阿洪有关系啊?”
“哪有啊?三哥自己摔的跟头。”我嘴上那么说着,但心中不禁一凛。
“阿洪那孩子不错。”刘二接过了话头,刘二比我大两岁,在老刘家算阿洪的二哥,“出去几年也出息了,现在自个照顾爷爷,特孝顺。”
“对,洪哥,挺孝顺。”提到洪哥孝顺,我脑海中又闪现出了从门里爬出来的老爷爷,并瞅了一眼刘二,刘二也正斜着眼看着我。
“你们发现没,老王头真有两把刷子。”大舌头直起腰板,岔开了话头,“就刚才让咱去抽烟,我站的高,不知道老王头怎么弄的,这坑里的水好像开了,哗哗的翻,接着那三个玩意,开始撕咬,在水里折腾,就一会功夫,水好像就蒸发了,那三个玩意也不知钻到了哪?”
“大舌头,你老改不了坏毛病,就爱没事闲扯淡,吹牛b。”刘二打断了大舌头的话。
“真的,我真瞅见了。”
“哎,别说了,快干活吧,干完早点回去找老王头领钱去。”王老七猛地挥舞了两下铁锹,“要不是冲着三明子活着前儿,哥几个混的不错,给多少钱也不干了。”
“按说应该孝子贤孙搁这伺候着。你跟三明子同辈啊!”此时刘二脸上露出了坏笑,我猜他肯定因为我跟阿洪打架,起了坏心眼儿,“正常说,这么累挺的活儿,你们老张家不得意思意思啊?”
“二哥,你想怎么意思,喝茶,抽烟,还是……”这本是替三哥打墓子,替老张家干活儿,没办法,我只得一脸诚恳的看着刘二。
“也不要东西了,孝子贤孙给磕个头吧!”刘二阴险的笑着。
“得得,刘二你这是闹啥!痛快的,干活!”王老七年岁最长,在一旁打着横儿。
“今儿个就认这个理了,要是小九不磕头,我还就不干了。”说着刘二把铁锹扔在了地上。如果一般的活儿多一个少一个人都没事,但打墓子既然指定了这几个人,就得这几个人一起把墓子打完,他一摔耙子别人也不好干活了。
“拉倒吧啊,刘二,你这是闹啥啊?”刚子、跟大舌头也一起过来劝刘二。
“不行,今儿个我就犟死理儿了,他不磕头我不干活。”
“二哥,你别生气,我给你磕头!”本来我火气早冲了脑门子,但这是给三哥打墓子,我是大人,我得干大人的事。
“来吧,磕头吧,二哥受着呢!”刘二一脸阴笑的站直了身子等我磕头。
然而,就在我即将跪下的当儿,原本响晴的天儿,突然刮起了大风,飞沙走石漫天飞舞,只刮得音韵惨淡,天日无光。我清楚的看见在狂风中一只大公鸡直接扑向刘二面门,那如鹰爪的鸡爪向着刘二晃了晃,但并未伤刘二,只身形一闪,大公鸡便又没了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