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歌看了看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唇角弯了弯,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中站起身来,又垂眸去看月梦蓁,“阿蓁,你也一起吧。”
月梦蓁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扫了扫,点了点头,直接跳起来就朝膳厅跑,“我都快饿死了,走吧走吧。”
看着她一溜烟跑得没了影,凤鸾歌这才回眸看慕容宸泽,目光闪了闪,却没说话。慕容宸泽也未说什么,只牵着她往膳厅去。
他们到时厅中已经摆好了膳,月梦蓁也入了座,凤鸾歌二人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慕容宸泽没吃什么,一直在帮凤鸾歌布菜,而凤鸾歌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不想让慕容宸泽说她什么才逼着自己多吃几口。
倒是月梦蓁胃口好的很,那嘴从头到尾就未曾停过,直到撑得不行了才放了筷子,摸了摸肚子,满足的叹了叹。
“阿蓁,我突然发现你真的很能吃。你这模样还真是像几天没吃过饭了?”凤鸾歌看着她皱了皱眉。
“有吗?”
月梦蓁擦了擦嘴,“是这太子府的东西太好吃了,我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昨儿你在那永逸楼也说那的东西比太子府好。”凤鸾歌毫不留情的戳穿她。
“额……”
月梦蓁语窒,脑子里不停转着要怎么答话才能将自己的脸面圆回来,凤鸾歌却已经换了话题,“你昨夜怎么打开那墓室的地道的?”
“地道……”
月梦蓁眨了眨眼,对于她的话题转换的这么快显然有些跟不上,想了想还是道:“那个不是我打开的,我当时正想着那鼎炉要怎么才能移动呢,它突然自己就开了,然后就冒出一个人将我扯了下去。”
“那你昨天在街上有看到将你们迷晕的人么?”
“没。”月梦蓁摇头,“当时我和熙儿刚跳下马车,然后就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凤鸾歌沉默了片刻,语气低沉,“就连你都不知道是如何被人下的手。那人到底多厉害?”
听她这话,月梦蓁也沉默了,似是也不知道说什么,要说那人多厉害,她也不知道。
慕容宸泽一直听着二人说话,此时才目光一动,“好了,别想这些了。凤儿,陪我去休息。”
他的话落,也不管其他两人是何反应,直接拉起凤鸾歌就往寝殿去。
月梦蓁微楞了楞,才噘了嘴朝慕容宸泽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这个白子煜总是当她不存在一样,太过分了。
凤鸾歌被慕容宸泽一路拉回了寝殿,门刚关上,她就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走这么快干什么?”
“你怀疑阿蓁?”慕容宸泽转身看她,目光清冽如寒泉,他显然早就看透了她。
凤鸾歌这才觉得有些心惊,虽然早知道慕容宸泽对人心了解的颇为透澈,可他到底是如何看出她的心思的?
难怪她所有的想法都没有能瞒过他的。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
她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说,若说怀疑,他会不会不高兴,他对阿蓁……
她沉默,他的目光却始终不动不变的凝着她,凤鸾歌深吸口气,终于点头,“是。我是怀疑她。”
“为何?”慕容宸泽目光更寒。
凤鸾歌也直视着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片刻才道:“感觉。”
慕容宸泽皱了皱眉,面色微沉,看她半响,低声道:“她不会。”
凤鸾歌眸色一变,也淡淡的问他,“为何?”
“这些年我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几乎大半时间都同我一起,她有没有那个本事,我难道不知道?她的功夫连你都比不上,如何跟那神秘人做比?”
慕容宸泽眸光深沉,说的话却也句句在理。
只是,凤鸾歌还是被他这话刺中了心中一根弦,也不知为何心口忽然就觉得有些凉。
也许是为那句看着她长大,也许是为那句大半时间都同他一起。
大抵所有人都是如此,在感情中陷入的越深,一颗心就越是敏感而脆弱。
凤鸾歌此时大概就是如此这样。她此时脑子里所想的是,他对自己从来是信任的,她的直觉他从未怀疑过,这是第一次。
因为阿蓁。
说到底,慕容宸泽和阿蓁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比起她来长久得太多,从他中毒上山,整整八年。
可与她和慕容宸泽来说,那八年只是一片空白。所以,比起她来他是不是也更信任阿蓁?
凤鸾歌垂了眸,幽幽开口,“这世间的事从来没有什么不可能,那若真的是她,你会如何办?”
慕容宸泽沉默了片刻,还未及答话,凤鸾歌已经一叹,“罢了,也许真的只是我想多了吧。”
说完之后,她未看慕容宸泽,只是朝床边走去,“还是不要说这些了,我真的好累了,早间也未曾能休息。”
说到这里,她才回了头来看他,“你是要休息一下还是要去处理什么事?”
慕容宸泽眼底闪过几分暗色,走近她,唇角微微一抿,“你在想什么?”
凤鸾歌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着,神色却平静,浅吸口气才抬眸看他,“我想进宫去看看姐姐,远远的看一看,就好。”
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慕容宸泽眉头微皱,细凝了凝她的眸子,却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片刻,他神色松了松,抚了抚她的脸,“好,明天我便带你进宫。”
“谢谢。”
凤鸾歌弯了弯唇,慕容宸泽唇角却是一沉,“你跟我说谢谢?”
他的语气带了丝危险,凤鸾歌眸光一闪,却在他有些不满之时双手环过他的腰身抱住了他。
她的脸贴在他的心口,耳边是他的心跳声,虽然不似毒发时那么凌乱,却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唇角微抿,她轻声开口,“你或许想说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可我始终是觉得欠你太多,不知要如何做才好……”
慕容宸泽眸子一眯,回抱住她,下巴放在她的发顶之上,闭眼一叹,“既觉得亏欠了我,怎的不见你拿出点行动来补偿补偿我,只知惹我心疼难过?”
话落,不等凤鸾歌开口,又苦笑一声道:“许也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吧,这辈子才会被你吃的死死的。所以你也不必再说什么亏欠。只要你记得,不管如何,你都要好好的。若是你出了事,才是真的亏欠于我,懂么?”
凤鸾歌一颗心被扯得又酸又痛,点了点头,“嗯,我懂。”
慕容宸泽闻言深吸口气,两个人相拥着都未再说话,房内一时静默。
片刻,慕容宸泽才又低低的说了一句,听得凤鸾歌胸口处微微一震。
“小凤儿,你是我的命。不管是谁,若是她想对你不利,我都不会放过。这一点,你永远不必怀疑。”
这话分明是回答她方才的问题,凤鸾歌眉心一动,咬了唇将他抱得更紧。
暗恨自己太过小心眼和敏感,他对她如何,她怎能怀疑?
是因为越爱越深,还是因为离别在即?
第二天一早,慕容宸泽就依言带着凤鸾歌进了宫。
御花园中,两个人正站在一处假山边上,远远的看着那一身素白宫裙的明妃,她的面色依然有些苍白憔悴,冰冰冷冷的没有丝毫表情。身边只跟着一位宫女,缓缓的从御花园的小道上走过。
听说,她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会在这御花园中‘散步’,而且永远都是这条路。
凤鸾歌目光又深又沉,别人觉得明妃是在散步,可她却知道,她是在等人。这条小路连接着前后朝,尽头处是永和门,官员上下朝都会从那里经过。
姐姐她只不过是在等着那个可能会从那里经过的人,若是可能,或许能看上他一眼。
心中发紧,凤鸾歌闭了闭眼,慕容辰安找了姐姐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姐姐就在他的身边,他们偶尔宫宴之上也能见面,他为何就从未将姐姐认出来过?
却难为姐姐如今这般境地还心心念念的想着他念着他,为了保他连触手可及的自由都可以放弃。
她不是不懂姐姐的心,只是觉得连近在眼前的人都认不出的男人,又哪里值得?
指甲陷进手心,她死死的压抑着想要上前、想要将姐姐带走的冲动。
慕容宸泽面色平静的将她的手握住,把她紧紧攥着的手指缓缓掰开,再同她十指相扣。
凤鸾歌看他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慕容宸泽眯眸,忽然抱着她朝假山后隐去,同时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凤鸾歌楞了楞,他又揽着她转身,让她可以从假山的缝隙之中看到外面的情景,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有人来了。”
凤鸾歌这才发现自己楞神之时那小道尽头处已经走来一人,看着出现在视线中的人,她眸光一紧,怎么会是慕容辰安?
她疑惑的抬眸去看慕容宸泽,可他却只紧了紧揽着她的手,淡淡的道:“先看看吧。”
慕容辰安此时刚下了早朝,按理说这里是属于后宫的范围,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他却还是来了,只是因为一个极不可能的可能。
这些天,他每日都在寻找那夜里的女子,他知道,那一定是他的舞儿。可是光凭着慕容宸泽那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如何能找到?
他几乎将身边所有可能的人都查了一遍,甚至于连男人都没放过,可是依然一无所获。直到昨夜里他忽然收到一封信,不知是谁送到安王府的,可那信的内容却让他如遭雷击。
他将一切的可能都排查了一遍,却忘了慕容宸泽也曾提醒过他,最不可能的也许才是可能?
而他刚走到这小道之上不多时,果然远远就看到那白色的身影在朝这边缓缓而来,许是也看见了他,步子忽然顿了住。
慕容辰安的目光直直看着那停下的身影,双腿却如灌了铅一般,竟然也再迈不动一步。
他是怕的,这个可能对他而言太过残忍。若是真的,只怕他此生都会陷入绝望之中无法自拔了。
两个人都站着未再动,遥遥相望,这一眼好像看过了许久的时光,却其实也不过片刻。
她的眼神依然冷淡,却透着无人能看清的寂寞苍凉。
春和景明,御花园中繁花如锦,只那锦绣之色,也再落不尽两人眼里分毫。
过往的记忆清晰如昨日,那一片片曾经在二人身边缤落的桃花如今却片片成刀,一刀一刀的刺破了最后一点的希望。
慕容辰安身如麻木,早已不能动,只一颗心前所未有的鼓动着,恨不得从胸口跳出来。
为什么,整整两年,他竟从未仔细看过她?她曾经也离自己很近很近过。
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对这所谓的父皇的宠妃,带着深深的鄙夷和轻视。
喉头一阵阵发紧,眼底好像有越来越多的风暴开始涌动,可远处那白色身影,只在片刻之后就蓦然转身,没有一丝留恋的离去。转身那刻,唇角弯起。
春花再好,心花却早已凋零成泪,见面、留下,又能如何?
慕容辰安心跳顿住,直直的看着她缓缓离开的背影,她逆着光走,一片花红叶绿之中,那身清冷的白色竟也能让看着她的人心痛如绞。
眼底涌动的风暴随着她的离去渐渐沉寂,他挣扎着,却最终没有追上去,只眼睁睁看她消失在那片明媚的春光之中。
凤鸾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红了眼眶,死死的咬着下唇,若不是慕容宸泽紧紧抱着她,她或许早就已经一个冲动冲了出去了。
只她不知道,她的手抓着慕容宸泽的手臂,指甲早已经掐进了他的肉里。慕容宸泽如同不觉,只用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在她背上轻抚着。
而凤鸾歌的目光已经移到那始终不再动过的慕容辰安身上,黑亮的眸子中卷起了狂风暴雨,深重黯沉,带着浓重的嗜血之气。
慕容宸泽心念一动,忽然将她的身子转了个身,握着她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
他的一双寒眸中是凤鸾歌熟悉的温柔之色,没有说话,只对着她轻摇了摇头,她的目光一颤,大颗大颗的泪珠就这样毫无预警的滚了出来。
慕容宸泽眸子一眯,她此时安安静静的,只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个不停,这模样,真真是惹人心疼的紧。
他无可奈何的将她抱紧在怀中,看了看还站着似在出神的慕容辰安,眼里划过一抹讽刺,径直抱着她离开了御花园。
直到出了宫,上了马车,凤鸾歌还是将脑袋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慕容宸泽摇了摇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双手捧着她的脸去擦她的眼泪,无奈的叹,“丫头,莫哭了。”
凤鸾歌垂了眸子不看他,只是那泪珠子没停,反而掉得更多,“姐姐她……真不值得。”
慕容宸泽想到方才的情景,眸色凉了凉,却还是道:“也许并不是你我看到的这样?”
“那是怎样?”凤鸾歌抬眸,看进他的眼底,莫名的道:“若是今日之事换做了你我,你又会如何?”
她的眼中还带着泪,黑亮的眸子更是透亮,澄澈得如能映透了人心,让人没有办法在她面前撒得了谎。
慕容宸泽看着她的眼默了默,才又一边帮她擦泪一边道:“你我之间不可能变成这样。你知道,你不管变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你来。”
凤鸾歌当然知道,可就是这样,慕容辰安才更不能饶恕。
她也抹了抹眼睛,却还是问道:“如果呢?”
“没有如果。”
“有的话呢?”
慕容宸泽眼底微光浮动,两个人对视半响,凤鸾歌目光中是不依不饶,非要个答案不可。
慕容宸泽皱了皱眉,终究还是道:“我会将你带走,谁也不能拦我。”
凤鸾歌心弦一动,目光也终是松动了两分,没了那丝执拗的痛恨,却多了丝无解的愁绪,“所以慕容辰安他到底哪里值得姐姐这般?”
他分明已经认出姐姐了,却竟然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他是害怕,还是已经嫌弃姐姐了?
慕容宸泽对于她此时的想法有些无奈,只能劝道:“凤儿,不是所有人都似你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顾虑和不安,你要懂得。”
“他顾虑不安什么?是你们的父皇还是他的王位或者性命?”
凤鸾歌声线又凉了几分,慕容宸泽更是无奈,此时她已经钻进了牛角尖,或许是因为那个人是凤倾舞,所以才能让她失去了理智。
刚才在御花园中,她那一瞬间涌起的杀机他很清楚,她想杀了慕容辰安。她对他这般痛恨,所以现在和她说这些,定然是说不通的。
他沉默片刻,摸了摸她的脸道:“好了,莫要说这些了。你姐姐的事我会处理,你放心就是。至于他们两个人如何,那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你要相信你姐姐,她会知道如何办的?”
凤鸾歌凉凉的笑了笑,垂下了眸,“她对慕容辰安一片痴心,她会如何办我还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