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分明就感觉到门外有人，还有这打开的殿门，不过这几息之间，能跑到哪里去？
“是。”
那暗卫犹豫一秒，正答话，殿中却传来有些低沉无力的声音，“不必了。”
宫女眉心一蹙，不赞同的回头看向殿内，明妃已经穿好外裳走了出来，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朦朦胧胧看不清晰。
“娘娘，若是不找到那闯进来的人，怕是会有危险？”
“你如此大张旗鼓，是怕陛下不知道有人闯进了明华宫吗？”
明妃的目光若不经意般从那廊柱边滑过，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却是让那宫女震了一震。
娘娘说的对，若是让陛下知道有人闯进了明华宫，怕是不管找没找到人，都会怀疑娘娘，迁怒娘娘。
她沉默片刻，对着那暗卫挥了挥手，“着人暗中搜查一番，莫要闹出什么动静来。告诉魏统领，今夜之事不得泄露出去。还有，着两个人守在娘娘寝殿前。”
“是。”暗卫应声，转瞬离去。
“娘娘，”
那宫女回身扶了明妃，“想来也不过是些不长眼的，明华宫护卫森严，你莫要太过担忧，奴婢先扶您进去擦药吧。”
“不用了。”
明妃摇摇头，唇边溢出丝讽意，“那药擦不擦也没什么紧要，回寝殿吧，我想歇了。”
“可您的伤……”
“无事，不过是痛一番而已。痛着，才能觉得我还活着。”
她的声音分外低凉，听得隐在廊柱之后的凤鸾歌心中没来由的一疼，只能将头扎进慕容宸泽怀中，以免让人察觉到她微乱的气息。
明妃已经被那宫女搀扶着缓缓回了寝殿，直到二人身影完全不见，凤鸾歌才从慕容宸泽怀中抬起头来。
“我们先出去。”
慕容宸泽看着她有些失魂的样子，眸色微微一暗，也不等她回答，径直抱起她就朝殿外掠去，来去都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直到他带着她出了明华宫，凤鸾歌还有些出神，眼前晃动的都是那伤痕密布的背影，耳边只闻那一句低凉的伤语。
“丫头，回神了。”
慕容宸泽猛一弹她额头，凤鸾歌一愣，这才发现他们已到了明华宫外。
“子煜，你刚才可看见了？”
她一回神就这般问道。
刚才慕容宸泽带着她隐起来的时候目光确实从那殿中扫过，自然也就看到了那明妃身上的伤。
他微点了点头，凤鸾歌一窒，看着他，“你父皇不是很宠爱她吗？”
传言中的明妃，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一入宫就位列妃位，赐住明华宫，两年来圣宠不衰。
可为何她所见到的，却是一个满身伤痕，心如死灰的女人。
慕容宸泽面色有些沉凝，朝着那明华宫方向看了看，才又摸了摸她的头道：“我们在这里耽误了太久，宴怕是已经散了，我们先出宫，回去再说。”
凤鸾歌心中虽然乱如麻，却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听他说宴已经散了，又一抿唇，“熙儿呢，她们已经出宫了吗？我来时带了两个丫头，回去少了一个，怕是会惹人生疑？”
“你没发现素影不见了？”
慕容宸泽无奈，果然，她的心神已经不知道飞去哪里了？
他这般一说，凤鸾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夜里确实没有察觉到素影的气息。
“你早就安排好了？”
“不过是为防万一。”
早在她和熙儿互换身份时，他就留下了素影去了安秋身边，就怕他们二人赶不回去，素影可以扮成熙儿。
安秋本就知道素影的存在，只要她和熙儿一说就好。
凤鸾歌神色一松，“还是你想得周到些。”
“走吧。”不再多言，慕容宸泽带了凤鸾歌朝宫外去，这次倒不用再躲躲藏藏，走到半道，唤人赶了他专用的车撵来，拉着凤鸾歌大摇大摆的出了宫去。
他二人无惊无险的走了这一番，慕容烈那边却是从明妃处回了寝宫之后，就目呲欲裂，怒火浸心。
御夏宫中一片死寂，十几名侍卫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出气。
慕容烈阴骘的眼盯着那正殿中央摆放整齐的二十颗死不瞑目的人头，良久不动。
那些人头都大睁着眼，眼中似乎还有生前最后一刻所感觉到的惊恐和不可置信。死死的盯着他，那种恐惧好像也感染到他，竟让他不受控制的微微一颤。
随后，怒意如雷，砰然炸响。他看着那些人头，额际青筋乍现，“慕容宸泽，好一个慕容宸泽。”
怒然转身，一脚狠狠踢在离他最近的侍卫身上，“你们这些废物，有人进了御夏宫，你们竟然毫无所察，若是他们要的是朕的脑袋，你们这样的废物，能保护朕吗？”
“全部杀了。”
骂完之后，四个字狠狠砸出。
暗处忽然闪出四个身影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有明晃晃的剑影闪过。
“啊……”
惊叫声戛然而止，殿中跪着的十几人已经砰然倒地，脖子上极细的伤口，却汩汩血流不止，血从他们的脖颈上，嘴里不断涌出，腾腾几下，都没了声息。
慕容烈寒着眼看这一切，王公公弯着腰站在一边，瑟瑟发抖，却强自镇定。
直到所有人都没了气息，慕容烈才狠一挥袖，大步出了殿，只留下三个字，“处理了。”
直到帝王身影消失，王公公才深吸口气，微微抬了眼，却在看见那遍地人头和尸体时狠狠一颤，忙也紧跟着慕容烈的脚步出了殿去，吩咐人来处理干净。
御书房中，慕容烈坐在龙椅之上，早已面无表情，只那双阴骘的眼中还敛着层层杀意。
御书房中没有其他人，只有正中站着一个身着深灰色紧袖衣的男子，低着头，看不清容貌。
“可是所有人都被他送回来了？”慕容烈看着殿中人开口，声音阴沉如昔。
“除了龙三。”殿中人声音很哑，似乎是长久不说话，显得有些干涩。
安插在慕容宸泽身边二十来人并不容易，费了多年的时间，却没想一次就被他给挑出来完了。
“龙三？那不过也是颗废棋。”
慕容烈眼中杀意更盛，“他知道的太多，朕早说过他留不得。”
“龙三被太子殿下罚至玉龙谷，那里，我们的人进不去。”
“前些日，不是有消息说他已经在回京途中？”慕容烈冷言，对殿中人的回答显然不满。
那人默了瞬息，才道：“属下知道如何做了。”
“凌光，别忘记你的身份。这样的事，朕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慕容烈冷冷瞧着他，抑住自己那狂怒之气，“你以为你那些小心思朕不知道？你想保住龙三，可龙三，必须要死。”
“是，属下明白。”
看着凌光那恭敬的样子，慕容烈突然笑了起来，笑意冷酷且带着嘲讽，“太子翅膀硬了，就以为可以反抗朕了。看来，朕有必要提醒他，谁才是这大夏天子，一国之君。”
“朕这次就让他知道，只要朕不同意的，他永远也得不到、做不到。”
笑过之后，他睨着凌光，声音透凉，“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属下明白。”
依然是恭敬的回答，再没有丝毫情绪。慕容烈冷眼扫过他，挥手让他退下。
既然慕容宸泽送了他这么大一份礼，他当然也要回礼才好，只希望，他那好儿子能受得住才好。
……
慕容烈在御明宫大发雷霆，那罪魁祸首却丝毫不在意。
一出宫，换了马车，慕容宸泽将凤鸾歌抱在身上，抬手就撕掉了凤鸾歌脸上的人皮面具。
“果然还是这样看着顺眼些。”对着那张没长开的小女孩的脸，他真是怎么看怎么不自在。
也好在凤鸾歌身形本就娇小，不细看还真看不出差别来。
而熙儿学习易容，骨骼伸缩之功是基本，她扮作凤鸾歌之后又同凤鸾歌一般不发一言，只顾着出神和吃菜，倒也没引起人的怀疑。
凤鸾歌心中揣着事儿，也就由着他拿掉面具没有多言，只懒懒靠在他怀中。
慕容宸泽一手握在她腰间，一手轻抚她脸颊，“还在想明妃的事儿？”
“嗯……”低低应了一声，顿了顿，又抬了眼定定的瞧他，“你为何要放那么多人在明华宫？”
“那些人不是我特意安排的。”
凤鸾歌一楞，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只是安排了人在父皇的暗卫中。”慕容宸泽再解释。
她这下终是反应过来了，随后却又是一震，“那你到底安排了多少人在你父皇的暗卫中？”
若是不多，又怎会随意在明华宫中就有过了一半的暗卫是他的人。那其他地方呢，还有多少？
慕容宸泽的势力，好像比她想象中强了太多。
“具体多少，我需得让墨影整理一下。”慕容宸泽微蹙了蹙眉，颇有些为难的样子。
“那还是算了吧。”看着他这认真的模样，凤鸾歌嘴角终于忍不住抽了一抽，还具体呢，她对他具体安排了多少其实并不感兴趣。
“不想知道了？”慕容宸泽挑眉，在父皇身边具体有多少暗卫他是确实不知。
因这安排并不固定，时时会因着一些事故发生有所调整，而暗卫方面的事儿向来是墨影在安排，他也从不多加过问。
只是凤鸾歌想问的本来也并不是具体的数字，不过一个大概而已。可对着这较真的男人，她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想。”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这么多人在明华宫，可有什么关于明妃的信息？”
慕容宸泽闻言却眯了眯眼，“你对她的身份有怀疑？”
凤鸾歌心弦绷得有些紧，“难道你不怀疑吗？外界传言中受尽你父皇万般宠爱的女人，却是如此模样……”
眼前好像又有无数的伤口在晃动，凤鸾歌不是没见过比这更惨的，可她看见明妃那样，心头就是疼得发慌。
慕容宸泽却狭了狭眸，眼底暗色勾绕，分外的沉。
握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让她更紧的贴在自己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头顶，闭了眼，片刻才低低的道：“他若是宠爱谁，谁就会是这般模样。”
他的话不明不白，凤鸾歌脸靠在他胸前，看不到他的神色，却敏感的察觉到他身上那莫名的伤凉之气。
“子煜……”
“我母妃曾经也如她一般。”短短一句话，却如同废了极大的力气。
凤鸾歌愣住，他很少提起他母妃，每次她问起，他也都是一语带过，可他此刻的意思……
心中一跳，慕容烈不会是个有性虐倾向的变态吧？
“那你母妃她……”
“每次他来的时候，母妃都会让乳娘带我出去玩。那时我不过三岁，只以为母妃偷偷藏着父皇不让我见，有一回，我甩掉了乳娘偷偷跑回了寝宫，本是想着给父皇一个惊喜，却不想……”
他声音越来越沉，似是说不下去，凤鸾歌从未曾见过他这般低落的模样，心中又酸又软，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亲眼看着自己的父皇对自己的母妃施虐，那种感觉不用言说，她也感同身受。
她不由抬手环上他的脖颈，脸贴上他颈侧，轻声道：“泽哥哥，别说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
“是啊，已经过去了……”
慕容宸泽漾出一丝苦笑，感觉到凤鸾歌对他的心疼，心中又微暖了两分，轻抚了她侧脸，“凤儿，幸好你还在我身边。”
凤鸾歌一叹，也算是知道这男人为何总担心她离开他了。
他心中的伤口很深，许是因为他父皇母妃的事儿，还有她之前的事儿，太过缺乏安全感。
这男人，真是越发让人心疼。
“泽哥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轻言，他却微勾了唇，手中一动让她微离了他两分，微弯了腰身贴着她额头，“光说却是不行，待这几日解决了魏菀伊的麻烦，我们就将婚事办了吧。”
“乖乖，我已经忍不住了，真恨不得马上娶了你。”
凤鸾歌脸一下红了起来，他刚才那伤感低落转瞬消散，此时声音虽依然低哑，却分明是因着情动。
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这事如何能依了我……”
慕容宸泽揽紧她不让她动，声音更是低哑，“你只需说，愿不愿意嫁我？”
呼吸一顿，心跳加速，上一次他俩说起这话题，还是在凤凰山时，那时，她说她不喜欢他，不愿意嫁他。
可此时……
那双如墨般的瞳眸深处微微荡漾的涟漪，带着灼然之意，让她一颗心被烤得发烫，连着身子也微微发烫。
看她良久不语，慕容宸泽又更贴近她两分，鼻尖相触，再问，“乖乖，愿不愿意嫁我？”
他的气息有些炙热，凤鸾歌微动了动唇，可不待她出声，她刚启唇，他已欺了上来，堵住了她要出口的话。
他温柔却又炽烈，还带着几分肆无忌惮，只吻的凤鸾歌浑身都软了下去，身若无骨一般的被慕容宸泽揉在怀中。
良久，他才微喘着放开了她的唇，却拿脸贴着她脸颊轻蹭两下，最后薄唇停在了她耳边，音色哑到了极点，“可感觉到了？不愿意嫁我，你就这般忍心看着我疼？”
凤鸾歌还沉浸在他的吻中没有回神，听他这般说，足足楞了片刻才幡然醒悟，而她此时坐着的地方……
这一反应过来，就如坐针毡一般，脸红心跳的就要从他身上跳起，慕容宸泽却掐着她腰不放，甚至还恶作剧一般将她的身子又往自己身上压了压，让她贴得自己更紧。
可这一压，难受的不是凤鸾歌，却是他自己。
“你……”
凤鸾歌脸已烧成了霞，她忍不住的推他，“子煜，这是在马车里。”
她这话，本想让他明白现在的坏境放开她，可他却听出了另一种味道来，离了她的耳，重新回到她唇边，厮磨碾压，还道：“乖儿，若不是在马车里，是不是就可以？”
凤鸾歌凌乱了，果然，再厉害的男人，在这种时候所想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凤鸾歌如被放在火上烤一般全身发烫，却也无力拒绝，就在两人情浓到极致之时，马车微微一晃，缓缓停了下来，龙一带着内力的声音也极不合时宜的响起。
“殿下，魏国七皇子挡在路上，想见殿下。”
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两人瞬间清醒过来。
凤鸾歌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腰带已被这男人解开，衣裳已半敞了开来。
“你……不要脸。”
凤鸾歌终于忍不住了，爆红着脸从他身上跳开坐到了马车的另一边，猛然拉紧自己的衣襟，紧咬着牙恨恨的瞪他。
慕容宸泽在眸色深的没了边，情之所至，却是完全不受控制。
此时看到她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气息就更是重了几分，忍不住上上下下将她看了又看。
“你还看。”凤鸾歌咬紧牙关，恨不得咬他几口的模样，让慕容宸泽有些哭笑不得，他伸手拉她，“过来。”
“不来。”凤鸾歌挣扎，这个没脸没皮的男人现在很危险。